其实就算纳也与东莹在一起说说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家人同个屋檐下住着,哪能不碰面?只是……当他看到纳也将披肩覆到东莹肩上,不知为何,心里彷佛有什么蜿蜒爬过,让他极不舒服。
和婉的声音似在耳边旋绕,无端的猜测像蛀蚁一般涌至心间,他何曾变得如此多疑、如此小气了?
因为东莹那病来得太蹊跷?其实,他心里也一直迷惑,素来活泼好动的她,怎会禁不住旅途中那一点风寒?
爱着一个人,就会紧张她,就会患得患失,难怪他思虑重重。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完全没了昔日的洒月兑,一个细微动作就思量半晌,小人似的猜忌……
眉间深锁,挪动步子,却并没如常返回退思坞,直往董思成房里去。
他觉得自己实在可怜,长这么大,没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董思成还算与他有几分杯酒之谊,但也只限于此。
万般负荷独自承受,还要维持笑脸相迎,有时候直觉得累死了,不知还能支撑到何时……
“贝勒爷怎么来了?不巧,我正有事要去王爷那儿商议。”
他才跨进别院的门,董思成却行色匆匆,差点儿与他撞个正着。
“不是才从宫里回来吗?还要跟阿玛商议什么?”玄铎涩笑道。
难道,他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坐坐也不成了吗?就连董思成这儿,也来得不巧。
“贝勒爷不知道……”董思成欲语还休,“一会儿再告诉你吧。”
“那你去吧,我且在你这里等着,喝一杯茶。”玄铎怔怔地踱到院中,却不进屋,只在那石桌旁坐下,怔怔出神。
“贝勒爷这是怎么了?”董思成发现他神态有异,又不急着走了,关切地上前问。
“也没什么……”玄铎只感到这满月复心思不足对外人道矣,世上也无人能助他,来到这儿,不过散散心罢了,以免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
“贝勒爷不肯说也就罢了,”董思成笑着,“看你心不在焉的,原还打算请您出个主意呢。”
玄铎抬眸,万分不解,“出主意?”
“我本想稍后再告诉你,不过现在说了也无妨,”董思成索性陪他坐下,命仆婢倒了茶来,就在这花树下浅饮。
“宫里又出事了?”不必问,玄铎便也能猜到七八分。
“上次回疆进贡了一副绣屏,其中描着个回族女子,皇上见了顺口夸了一句,没想,回疆那边竟会错了意,把这女子给送来了。”董思成苦笑地摇头。
“这不很好吗?”他莞尔,“皇上好艳福。”
“你知道这女子是谁吗?她可是回疆头领最宠爱的侄女,名唤原香。你说,这份礼,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纳入后宫,封个妃嫔,不就结了?”玄铎不以为然。
“万一送来的不是美色,而是细作呢?”董思成却道。
“哦……”他点点头,发现自己果然思虑不周,“这也有可能。”
“皇上是不敢把这女子留在身边的,想赐与别人,又找不着合适的对象。”
“皇亲国戚里挑一个,配得上她郡主的名号也就行了。”
“你忘了,方才说过,这女子也不知是否细作,万一随便把她嫁了,无论放在京中哪一家,都是隐患。”
“是该好好想想。”
“皇上的意思,打算挑个心月复之人,身份地位也配得上她的,风光赐婚,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皇上也能立刻知晓,防患未然。”董思成慨叹,“可惜,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这么个人呢?八旗中年貌相配的青年才俊皆已成亲,剩下的又非亲厚之人……”
玄铎眉心一紧,电光火石之中,脑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假如……假如……是否能试探出她的真心?
他知道自己不该怀疑她,可成亲至今,她对自己的感情是否已经牢固,前路是否会有变数,一切的一切,都像走马灯上的谜,在他心底轮番旋转,不能停止。
这片刻,他做了一个生平最卑鄙自私的决定,彷佛掷出赌盅里的骰子,听天由命。
玄铎回到退思坞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灯光下,东莹不知在缝着什么,一针一线,着实认真。
“你去哪儿了?”一见到他,她马上站起来,笑道,“小厮说你早回来了,到哪儿转悠了这么久?”
“去董先生那儿了,有事商量。”他半真半假地答。
“哦……”听到董思成的名字,东莹脸上略微尴尬,转身避开话题,“阿玛说,今日大家都回来晚了,不必过去一同用膳,我单独给你传饭吧。”
“哪儿来的披肩啊?”他侧眸中,却见方才大哥的那一方披肩搁在椅上,想必是东莹一直披着回来的,心中不觉一酸,故意问。
“哦……这个……方才去给阿玛请安,额娘见我穿得单薄,顺手给的。”东莹心里没来由地慌乱,撒谎道。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大概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不想让他误会吧。虽然他并非多心之人,但她与纳也的感情一直是他心里的隐刺,自从上次秋围之后,她越发小心翼翼,不去触碰那根神经。
毕竟,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虽然不是故意,但心中愧疚,让她终日惶恐。
“哦?额娘给的?”玄铎轻抚那披肩上的细绒,喃喃道。
如果说,之前他对自己的决定还有三分犹豫,这一刻,他是要完全豁出去了……若非她心里没鬼,何必说谎?
看来,她是真的还对大哥念念不忘……这个事实,他一直不敢面对,害怕触碰,整天笑嘻嘻地想敷衍过去,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正视,便会钻入牛角尖,带来无尽折磨。
“玄铎,你怎么了?”东莹注意到他脸上微变的神情,关切地挽住他的臂膀,“是否……朝中有事?”
“没事,就是累了。”他勉强笑了笑。
“你看,我给你做一件马褂。”她似想起了什么,连忙捧起来献宝,“好看吗?”
“绣得很精致。”玄铎闲闲地看了两眼,无心于此。
“我绣了五年呢!”东莹却道。
“什么?”他一怔。
“这幅百骑图,上面绣有一百个男儿骑射的情景,神态样貌举动,各不相同,我整整绣了五年呢。”她笑着。
“好端端的,怎么想到绣这个?”他凝眉。
“是……打算送给未来夫君的礼物,”她含羞地低头,“我小时候,总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想法。”
“咱们成亲这么久了,怎么现在才拿出来?”他却如此问。
“因为……”冷不防面对这样的问题,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嗳,没想起来呗……”
的确是一时没想到,可听在他耳里,却有别的意思。
是否,她一直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所以迟迟不愿意拿出来?此刻终于愿意给他,是否出于内疚?
因为他秋围失利,她想补偿他吧?或者……因为感情对他不忠,所以想赎罪?
玄铎的怒意在这一刻爆发,一把将她抱住,灼烈的唇吻撬开她的樱唇,直贯而入。
“唔……”东莹没料到他突如其来的激情,想避,却怎么也避不开,顷刻间几乎窒息。
他将近旁的茶碗一推,砰然声中,将她整个人压在桌上,力臂一撕,揉碎她的衣襟。
“玄铎……你……你怎么了?”东莹不由得慌张心跳,感到他与平日的不同。
从来,他都是那般小心地爱护着她,何曾有过如此粗暴的举动?何况是在桌上……这、这……她只觉得全身如火烧,又羞又怕。
玄铎不语,大掌探入她衣襟深处,刺激她最最敏感的部位,让她险些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