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撇开进宫这件事,回京对她来说不见得是坏事,她一直很想解开那个纠缠不去的噩梦,可是梦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又告诉她,这其中暗藏危险,说不定她还来不及解开噩梦,小命就没了。
“怎么还不睡呢?”陈明萧沿着门廊走下台阶,挨着她坐下。
“我想到要回定国公府就不开心。”
虽然在定国公府待的时日不多,但足以教她看出各房关系冷淡,这也难怪,当家的人行事只讲面子、名声,感情能不单薄吗?
陈明萧也不喜欢定国公府,但没分家之前,他们这一房回京只能住在定国公府。“你怪爹娘?”
“这倒没有。”她其实早就预料到结果了,娘不愿意她进宫,但毁了她的名声,影响她一辈子的姻缘,这个代价更大。
“真的?”
“真的。大哥,我懂得,娘不可能跟定国公府对着干,我不能不给皇上面子,选秀非去不可。”陈明萧在定国公府的男孙辈中行五,但陈瑾曦私下习惯唤他声大哥。
陈明萧模了模她的发,“是啊,到时我们想办法让你无法通过审核,不过你可能受点苦,毕竟想要被刷下来下来只有两种情况——犯事或者病了,犯事会坏了你的名声,病了不过是教人觉得你的身子骨太荏弱。”
“我知道。”总之,她就是要受罪。
“回京之后你要记住一件事,无论人家说什么都不必在意。”
陈瑾曦点头表示明白,从父母和两位兄长的言谈之间,她对定国公府多少有些了解。
定国公府四方都是新兄弟,可惜老大不出色,立不起来,却又自以为是,老是压着下面的弟弟,久了兄弟便心思各异,无法拧成一股力量,人人眼中只有自个儿的小家。
祖父恨铁不成钢,但是明白既然后继无人,太大的野心只会将整个家族置于险境,还不如守成。
“你不必担心,祖父目光如炬,为人公正,他不会插手你的亲事,只会关心一下爹娘为你挑选的人家,避免牵扯到几位皇子的母族。祖父是个了不起的人,该进该腿,他心里有一把尺,正是因为如此,爹才敢带着我们一家回京。”
闻言,陈瑾曦忍俊不住的笑了,“大哥,我真的不怪爹娘,我虽然不淸楚朝堂上的利害关系,但也知道爹娘都不是糊涂人,要不恨不得送我进宫就不是大伯父,而是爹娘了。”
这会儿陈明萧终于放心了,“我们一家都不是糊涂人。”
陈瑾曦不再言语,抬头看着月色。接下来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是有人敢算计她,她也不会客气。
一回到京城,周云泽连郡王府的门都没进,就直接进宫面圣,细细交代幽州之行。
虽然先前他陆陆续续给皇上送来消息,但都只是片段,无法说清楚事情的全貌。
皇上沉默了许久,神情凝重的道:“你怀疑宁王的那个侍妾是前朝余孽?”
“说是前朝余孽,还不如说是一颗棋子,使用魅香之人通常活不过三十。”
李晟风向他透露,魅香危害的不只是上瘾的人,也包括使用的人,换言之,这是一把双面刃,剐人的同时,香姨娘自个儿也一点一滴的遭到凌迟。
“那个魅香真有那么可怕吗?”
“根据逍遥的说法,魅香会使人的身子越来越好。”
这不是废话吗?皇上白了他一眼,“身子都被掏空了,还能好得了吗?”
周云泽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一刀将人了结了。”
皇上忍不住皱了一下眉,“朕知道你喜欢简洁有力,但也不能如此粗暴啊。”
“这是救宁王叔最好的法子。”
“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
周云泽早就预料到了,皇上首先考虑的绝对不是兄弟,而是敌人。
“若不想打草惊蛇,那就想法子找出他们的窝。”
“你皇祖父曾经大肆搜索前朝余孽,却一无所获,由此可知他们藏得很深,若想不动声色找到他们的下落,恐怕有困难。”
“我以为宁王叔不是唯一被盯上的人。”
略一思忖,皇上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传递消息的地方可能是秦楼楚馆。”
“是,不过这些秦楼楚馆很可能只是遭到利用。”
虽然透过秦楼楚馆很容易将棋子送到藩王或者高官权贵身边,可是棋子的身分一旦露馅,也会将秦楼楚馆曝露出来,换言之,这种地方只能传递消息,不适合藏匿的老窝。
皇上再三琢磨之后,做了一个决定,“朕会让锦衣卫暗中上各个青楼安插,并一一清查藩王、权贵大臣、将领身边的侍妾。”
当初在幽列,周云泽花了不少心思查探红袖楼,但什么也没有发现,后来李晟风跟着暗二走了一趟红袖楼,只得了一个结论——那儿的香味乱七八糟,不到半个时辰就坐不住了。
换言之就是依然没有发现。
不过,他也赞成查得越仔细越好,宁可多事,也不要错过一丁点可用的线索,不过查前朝余孽是皇上的事,他可不管,就不多嘴了。
“好啦,我们该说正事了。”见周云泽一脸傻相,皇上懊恼的拿起书案上的奏疏砸了过去,“你又想跟朕装傻了吗?”
周云泽看了一眼脚边的奏疏,觉得这位大臣真是可怜,辛辛苦苦呈给皇上的文书竟然遭此对待,不过他更无辜,“正事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皇上气得咬牙切齿,“你的亲事。”
“哦,那个啊……就定国公府的六姑娘吧。”他忘了想娶谁有必要向皇上交代一下。
怔愣了下,皇上完全没料到这个人选,可是更令他惊讶的是——“你真的要成亲了?”
周云泽很想翻白眼,“皇上不希望我成亲吗?”
皇上没好气的一瞪,“朕早就盼着你成亲了,可你何时当一回事?”
“我想明白了,为了不让皇祖母和皇上一直挂念,我还是赶紧成亲吧。”
“为何是定国公府的六姑娘?”
“我瞧她最顺眼。”
唇角一抽,皇上戏谑的道:“能够教你瞧顺眼可真是不容易啊。”
“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她勉强合了我的眼缘,不过皇上不必急着下旨赐婚,只要先透个消息给定国公府。”
“这是为何?”
“皇上就是急着叫我成亲,也要等人从幽州回京啊。”
皇上同意的点点头,几位皇子的正妃和侧妃也都还没定下,确实不必急于此时下旨赐婚,不过他总觉得这小子不会太安分。
“你不会又在玩拖延战术吧?”
“皇上未免太小瞧我了,我不想成亲就不想成亲,犯得着玩拖延战术吗?”
这倒是实话,这小子霸道得很,若是瞧不上眼,他会一个一个点名指出她们如何碍眼,然后堂而皇之说他不娶。
“你记得跟你皇祖母说一声,好教她老人家别再为你操心。”
皇上显然对他不耐烦了,说完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周云泽乐得赶紧告退走人,转去慈宁宫讨好皇祖母。
虽然食物的香气不断扑一鼻而来,可是周云泽似乎对街上的人来人往更感兴趣,趴在窗边看得目不转睛。
“你是来这儿吃饭,还是看热闹的?”李晟风喜欢美食,但一个人吃饭很无聊。
周云泽回头看了李晟风一眼,“你知道为何我特别喜欢上香满楼吃饭吗?”
“香满楼的炉焙鸡好吃。”李晟风随即夹了一块肌肉吃了起来,味道咸酸、酒香扑鼻,别具风味,赞啊!
“炉焙鸡好吃,但要配上人生百态。”
“你看到什么人生百态?”
“我所见的未必与你一样,你还是自个儿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