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一勾,“你真聪明。”
“我本来就不是笨蛋好吗?”拜托,她从前是警察耶!若以现在来说,她可是个女捕快。
“王韬敢这么做,肯定是后面有人帮忙,难道……”她神情一凝,“二嬉婶她……”
“二婶婶无法过问长兴的事,她知情,但居中帮忙的不是她。”他说。
“那不就是二叔了?”
“之前发生印子钱那件事后,我便开始追查,发现那些欠下印子钱的人都有一些共通。”
她好奇地问:“什么?”
“这些人都嗜赌,而且都在聚富赌坊频繁出入。”
第十章 东窗事发(2)
他说话的同时,帮她夹了几口菜跟肉,以眼神示意她吃。
她扒了两口饭菜,再把肉放进嘴里咀嚼,囫囵地说:“他们都是欠了赌债,才借印子钱吧?”
“没错。”他颔首,“聚富表面上只有一个老板,但其实背后有几名金主抱资,我现在正在查金主的身分……”
“嗯……”她若有所思,一脸严肃,“看来二房真的有点可疑……”
“我甚至怀疑承嗣入股放印子钱的事,也是经过精心安排的。”
“咦?”她一震,“你是说……”
“将大房拖下水,就算是东窗事发也能全身而退。”他说。
“哇!”她惊叹着,“好厉害的贱招!”
“其实有件事为免人多口杂走漏风声,府里知道的人就我跟永昌……”他眼底有一抹犹疑及挣扎。
好奇的她瞪大眼睛,定定地望住他,“什么事?”
他没立刻回答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若是信不过我便算了……”她耸耸肩,明明很想知道却故作无所谓的样子。
他眉心一攥,苦笑着,“不是那样,是因为你跟承嗣她警觉,“跟承嗣有关系?”
他摇头,长长一叹,“宁和号走水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纵火。”
她惊讶,“什……”
“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能说出去。”他慎重地要求她。
她点头如捣蒜,“说出去我就天打雷劈,一辈子吃土。”
他皱起眉头,好气又好笑地说:“谁让你发毒誓了?”
“这样才能证明我守密的决心啊!”她煞是认真。
他微顿,下意识地看了看厅门外,确定没人在门外守着,他靠近她,低声地说:“在宁和号纵火的是个名叫黄老六的人,此人嗜赌,是船员东叔引荐上船的。他是第一个发现船舱失火的人,也是第一个逃离宁和号的人,返回泉州后,他失踪了。”
“这、这为什么不能让承嗣知道?”她不解。
“你听我说……”他续道:“我着人四处追查他的下落,找到跟他相好的寡妇,这才知道黄老六因为常去聚富赌钱而结识了石念祖,在他上船前一天跟返家的那一天,石念祖都去找过他并给了他东西,之后他连跟相好的寡妇道声再会都没有便连夜离开泉州,不知去向。”
听完,安智熙倒抽了一口气。
她明白他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又为什么担心她不小心告诉了梅承嗣。
因为那石念祖可是石嬷嬷的养子,还在梅府里养了六年,石嬷嬷是罗玉梅眼前信任的老人,梅府那么多仆婢下人,石嬷嬷可是其中站在最高处的。
石念祖若与宁和号走水月兑不了关系,那么动机是什么?当时,梅意嗣晏要出海的,—是她难产,他早就登上宁和号……难道,有人要假造意外害梅意嗣的命?
安智熙惊愕地看着梅意嗣,而他只是沉静一笑。他也猜到了?
“你、你应该猜到……”她话未说完,他已轻轻点头。
“为什么?”她难以置信,“谁要你的命?石……石嬷嬷?”
梅意嗣蹙眉苦笑,“我希望不是。”
“什么叫做你希望不是?她有什么道理这么做呢?”她忍不住激动起来。
有人要害死他,他居然一派轻松?他说希望不是,那就表示有可能,对罗玉梅忠心耿耿的石嬷嬷有什么理由害小主子的命?
“这怎么可能?石嬷嬷对母亲忠心不二,怎会想害你?你是母亲的亲儿啊!”她怎么都想不通这根本不可能的事。
此时,安智熙却发现梅意嗣眼底闪过一抹深沉的愁绪。
“你、你那是什么表情?”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声线微微颤抖着,“我觉得有点害怕……”
他抬起忧郁的眼睑,对着她温柔一笑,“都说到这儿了,我想你不会放过我的。”
“我会保守秘密,绝不会泄露半个字。”她目光澄净而坚定。
“我是养子。”他说。
“什……”她惊讶得张开了嘴巴,一时竟阖不上。
“母亲婚后未能生下一子半女,于是父亲抱来襁褓中的我让她当做亲儿般养着。”他说:“这事,知道的就只有父亲、母亲跟石嬷嬷。”
“那你是……”她狐疑问。
“我十三岁那年,承嗣出生了,母亲终于有了她亲生的孩儿。”他脸上没有半点怨意,可那唇边的一抹笑却泄露了他的怅然失落及寂寞。
“承嗣一出生,石嬷嬷便觑着机会将我拉到角落里,告诫我我是养子,不是梅家的子嗣,梅家的一切都是承嗣的,不是我的,要我懂得报恩,日后不能跟承嗣抢……”
听着他说起这些事,她才忆起一些事……难怪他要梅承嗣争气,说梅承嗣是父亲的儿子,原来是如此。
还有上回在祠堂捱罚,母亲第一时间便冲向小叔,彷佛在她眼里只看得见梅承嗣,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母亲待你跟小叔……有分别心吗?”她不知怎地觉得鼻酸。
他摇头,“不曾,母亲总是一碗水端平。”
“你样样拔尖,比任何人都要出挑,母亲她……难道她想……”她不敢想下去,也不愿接受自己此刻想着的。
他目光一凝,“不,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母亲她绝对不会害我。”
“可是……”
“石念祖嗜赌,任何人都可以收买他。”他说:“尽避石嬷嬷一直防着我、忌着我,可……”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她打断了他,“詹姆也不像是会贩卖人口的恶人,直到我亲眼见到。”
梅意嗣神情冷峻凝肃,话声一沉,“母亲永远是我的母亲。”
迎上他那坚决且强硬的目光,安智熙心头一颤。梅意嗣是罗玉梅养大的,尽避没有血缘关系,那养育之恩及曾经付出的爱都不容质疑。
她想,罗玉梅在他心里是无法撼动的一种存在。他一直以来都是有父有母有家的人,但若他对罗玉梅有一丁点的质疑,那么……他就成了真正的孤儿了。
想到这儿,安智熙觉得难过心酸,忍不住掉下眼泪。
见状,梅意嗣心头一紧,歉疚自己刚才的语气过分凶恶了些,“智熙,我不是……”
他话没说完,她忽地起身并欺向他,双手一伸环住了他。
她这个举动教他一怔,顿时没了反应。
她将他紧紧地抱着,让他的头靠在她胸口,低下头,她的脸贴着他的头轻缓地摩擦着。
他感到一阵温暖,不自觉地漾起一抹笑意。
“你不孤单,你有我。”她说。
又十几日过去了,安智熙的伤也不需要再敷药,虽然留了疤,但她不在意。
倒是梅意嗣不愿见她身上有伤,去跟韩大夫要了淡疤的玉肤膏,天天让她涂抹着。
这天因为商行忙着报关之事,梅意嗣夜宿商行未归,院里只留下安智熙跟几个仆婢。
他不在,安智熙早早就睡了。也或许是早早就睡了,遂也早早就醒了。
醒来时,外头还是黑的,她估算着应该才寅时。
侧过脸往身边一看,空的,不自主地叹了一声长气。她跟梅意嗣已同床数日了,但不知是他事忙还是担心她伤口未愈,曾经一副好像急着将她拆吃入月复的他,这几日却是稳稳世地睡在他的位置上,没有半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