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制止着,“别说了,我现在都乱了,总之我绝不让箨事重演……”
闻言,石嬷嬷眼底闪过一抹哀愁及怨憎。
看着梅承嗣对宝儿如此依恋疯魔,勾起了罗玉梅的伤心往事,那过往……都是斑斑血泪呀。
罗玉梅的父亲在娶她母亲之前,便专宠通房丫鬟沈银月,虽娶母亲为正室夫人,却宠妾灭妻,还想方设法将主掌中馈的权力交给了沈银月。
她的母亲性情温和顺服,又不想外人及娘家知道她在家受尽欺凌,于是便一直隐忍着。
她们母女俩人遭到沈银月及其儿女长期欺压苛待,终于有一天,她母亲再也忍不下了。
她母亲在一个雨夜于屋里悬梁自缢,留下了十岁的她。沈银月不怜悯她幼小丧母,反倒变本加厉对她百般虐待,若非她姨母常来探望,她不知能否活下来。
罗玉梅十六岁时,沈银月想随便将她贱嫁,多亏她姨母抢先一步请梅家前来提亲,她才能风风光光地嫁进梅家……
宠妾灭妻之事,断不可能再发生。
为了梅承嗣得以在梅家抬头挺胸,她一定要让梅承嗣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虽然韩大夫说安智熙的伤得要个把月才能疫愈,但或许是她身底好,半个月时间,她的伤处就已经不太感觉得到疼痛了。
这十来日里,梅意嗣一面忙着商行的生意,一面暗查着圣母之家、宁和号走水等事件,经常过了晚膳时间才回府。
回到东厢这些日子里,两人虽是同房,但梅意嗣因为担心自己不小心碰疼了她,便也不敢与她同床。
幸好是夏日,他打了地铺也不觉得冷凉。
梅意嗣每次出门,都是千叮万嘱要所有人好好照顾安智熙,不得有任何闪失,但只要他在,那些伺候她茶水,甚至帮她月兑衣卸履换药等事,他都不假他人之手。
说到换药,第一次他帮她换药时,其实她还真有点羞。虽然只是将衣服掀起露出一截腰背,但当他看着她、因为敷药而触着她时,她都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可一回生两回熟,后来她也习惯在他面前露这儿露那儿了。
想来,他上回可是非常爽快干脆地就在她面前露出结实的屁屁了。
尽避过往跟他过着夫妻生活的人是原主,但其实在她的记忆中,他们的夫妻生活是非常无趣又冷淡,如今这样的趣味跟亲密,完完全全是属于她自己、属于她跟梅意嗣。
也许是总括了原主的记忆吧,她居然在短短几个月间便接受了他,甚至是爱上了他。
她曾经以为很难的事情,竟是如此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她救了赵北斗、还了李慧娘的恩情,往后她就好好地跟他过日子吧,若她在未来的阳寿终有尽头,那如今的一切不就是最美好的安排?
这曰,梅意嗣还没回府,安智熙独自坐在桌前看着一桌的饭菜,突然有种寂寞的感觉。
“唉。”不自觉地,她叹了一口气。
坐在窗边缝衣的房嬷嬷听着,不禁抬头看她,“太太要是饿了,就先吃吧。”
安智熙两手托腮,幽幽地说:“突然觉得……好寂寞喔。”
听她这么说,再看她那落寞愁闷的样子,房嬷嬷掩嘴一笑,“爷不在,无聊了是吧?”
“才不是。”她羞于承认事实,瞋瞪着房嬷嬷,“二个人吃饭是真的很寂寞嘛!东西都不好吃了。”
房嬷嬷又噗哧笑出声,“所以说,太太还是赶紧跟爷生一窝孩子来陪伴你吧。”
安智熙羞红着脸,“跟你说真格的,你倒寻我开心?猪啊猫啊狈的才是一窝,孩子能一窝吗?”
房嬷嬷一脸认真,“谁说孩子不能一窝?我老家的婶母就生了九个孩子。”
她瞋瞪着眼睛,做出惊叹的表情,“我才不想一辈子都在生养孩子呢。对了……”她忽而想起一事,话锋一转,“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咱们馨安居少了什么?”
“丢东西了?”房嬷嬷一惊。
“不是。”她一脸认真,“你不觉得母亲跟小叔好些日子没来了吗?”
房嬷嬷一顿,“太太这么一提,那倒是……”
“母亲对我向来宽宥,从前就不要求我晨昏定省,可只要我有个什么,她跟小叔就会往馨安居来探望,可近日来却……”她思索着,“难不成母亲身体不适?”
“没听说这件事……”房嬷嬷说:“要不,老奴叫宝儿去打听一下。”
“也好。”她同意。
房嬷嬷起身走到屋外喊着宝儿的名字,可来应答的却是春月,“嬷嬷,宝儿不在。”
房嬷嬷微顿,“不在?去哪儿了?”
春月摇摇头,“她没说,我也没注意到她不在……”
“这丫头……”房嬷嬷啐着的同时,瞧见梅意嗣正踏进院里,“爷回来了。”
梅意嗣走了过来,脸上略显疲惫,“太太呢?”
“在屋里,还没用膳。”房嬷嬷一笑,“说是一个人吃饭寂寞,正等着爷呢。”
闻言,梅意嗣疲惫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话不多说,他迈步走进屋里。
厅里,安智熙一个人坐在桌前望着桌上的四菜一汤,两眼发直出神,竟没发现梅意嗣已站在门口。
他干咳一声,提醒她。
“嗅?”抬起脸,她惊喜地看着他,“你回来了?”
他给了她一抹温情的微笑,“听房嬷嬷说你在等我用膳?”
她热一臊,“你别听嬷嬷胡说,没有的事。”
听着,他浓眉一皱,“这话听起来真伤人……我累了一天,你连说句哄人的话都不行?”
她微怔,迎上他那深沉又炙热的黑眸,暗暗地抽了一口气,“我、我也不是不高兴你回来跟我一起吃饭……”她顾左右而言他,“你要先洗把脸吗?嬷嚒!嬷嬷!”她扯嗓喊箸。
房嬷嬷很快地来到门边,“太太喊老奴?”
“给爷备盆干净的水。”她说。
房嬷嬷点头,“是,马上来。”应完,转身走了。
梅意嗣在她邻侧的位置坐下,“今天如何?又好了一点吧?”
她点头,“一天一天不痛了……对了,那件事查得如何?”
他唇角一勾,“今天总算有大进展……”
“咦?”她惊喜出声。
这些日,他着人暗中查访各家大小船厂,凭靠着他梅意嗣三个字打探属于船场苞船主之间的秘密,今天总算是有了消息。
“查到那艘船了。”他说。
“这真是好消息!”她欢喜惊呼。
他眉心一沉,“是好消息,但同时也是坏消息。”
她困惑地问:“怎么回事?”
“经比对船型及船名后,查到的是一艘名为‘镇海’的戎克船。”他说:“这艘船两年前就在官府那边除籍了,按理应该是不存在的船。”
“金字跟三点水……镇海,没错。”她不解问:“都已经找到了,怎么会是坏消息呢?”
“船主名叫王韬。”他神情凝肃地说:“此人是二房婶母娘家的亲弟弟。”
闻言,安智熙登时瞪大了眼睛,“什……这……”这事居然又跟梅家再度扯上关系了?
怎会这样?
这时,房嬷嬷端着一盆干净的水进来。
梅意嗣洗了脸净了手,让房嬷嬷将水端出去并带上厅门。
“一边吃一边说吧。”他说。
“我去官衙查了镇海号过去几年的发船纪录,发现发船的日子几乎都跟长兴发船的日子一样。”他续道:“报关登记的物品也属性相同,我再回头查了长兴报关存本对照,惊觉有些甚至连数目都一样。”
闻言,安智熙也觉得事有蹊跷,“这太不寻常……”她忖了一下,疑虑地说:“你觉得像不像是镇海号藉着长兴的船暗渡陈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