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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是个坑 第6页

作者:春野樱

“承嗣。”梅意嗣低声唤了他一声,以眼神示意弟弟别再多说。

“不是呀,大哥。”梅承嗣不服气,“一直以来劳心劳力的都是你,怎么一出事,全成了你的错?平日里二房三房领着分成时,也没谢你一句。”

此话一出,二房三房全一脸尴尬。

“放肆!”此时,梅家大老爷梅英世开口了。他沉声一喝,看着梅承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分?快跟你二叔三叔及诸位兄长们道歉。”

梅承嗣虽一脸“我何错之有”的表情,却还是不甘不愿地低头认错道歉,“承嗣错了,甘愿受罚。”

“知道错了,就到祠堂去跟祖宗磕头。”梅英世神情严肃。

“大伯父,算了。”所有堂兄弟中年纪最大,也即将要当祖父的梅玉嗣赶紧替他说情,“承嗣心直口快,大伙儿是一家人,不会计较的。”

梅英世眉梢一挑,斜眼瞪着梅承嗣,“这儿没你事,出去。”

梅承嗣起身,朝着堂内所有长辈及兄长鞠了个躬,转身便走出大堂。

梅玉嗣见着,立刻跟身边的长子梅学恒使了个眼色,梅学恒便立刻起身也跟了出去。

“大伯父,”梅玉嗣一揖,恭敬地说:“刚才三叔跟几位弟弟只是心急,一时口无遮拦,您跟意嗣可别往心里去。”

其实方才梅英世没在第一时间便打断梅承嗣的话,也是有其用意的。

他身为一族之长,意嗣又是大房掌家之人,面对这些指摘时,为免损及情面,实在不好开口。可眼见着十几年来于海上出生入死又在商行里焚膏继晷、日夜操持业务的儿子遭到围攻及质问,他也着实看不下去。

这会儿,承嗣为兄长仗义执言,可也打了他们响亮亮的耳光,消消他们的气焰。

“二叔、三叔及诸位兄长弟弟……”梅意嗣起身拱手一揖,语带歉意,“意嗣造成梅家损失,难辞其疚,在此向二叔、三叔及诸位兄弟们说声对不住。”

“唉呀,意嗣,你说的是什么话?行船走马三分险,这事哪能怪你?”梅玉嗣说着,跟父亲使了眼色,要他也说句话。

梅贯世微顿,先是若有所思,然后便开口说道:“玉嗣说得对,这事急不得,还是待意嗣把船拉回再说吧。”

“可是这……”梅展世似乎对这样的结果不甚满意,还想说些什么。

“老三。”梅贯世一个眼神抛了过来,啧了一声,“你就别再说了吧。”

梅展世眼见自己起不了作用、说不了话,一脸懊恼。站起身,他一脸悻悻然,“大哥、二哥,我先走了。”说完,他领着两个儿子拂袖而去。

稍晚,主堂里,梅家大房四口人在厅里说起了稍早前在大堂里发生的事。

听了丈夫约略的讲述,罗玉梅大抵知道了。她眼底透露着不舍,看着梅意嗣,“意儿,你真是委屈了。”

“母亲,他们也只是发发牢骚,无妨。”他淡然一笑。

“什么无妨?”梅承嗣还是愤愤不平,义愤填膺,“母亲就没看见叔叔跟几位堂兄是怎么欺着大哥的,要不是父亲不让我说,我可要好好替大哥出口气。”

罗玉梅蹙眉一笑,“你这孩子真是……他们可都是你的叔父兄长。”

“难道大哥就活该被他们糟蹋?”梅承嗣说。

梅意嗣看着与自己同心同德、通气连枝的弟弟,眼底满是感激及感动。

“承嗣,大哥知道你的心意便行了,日后可莫要冒犯尊长。”虽说十分欢喜弟弟为自己发声,但身为兄长,他还是得提醒这天真纯洁的弟弟。

“承嗣,你明日便要出海吗?”梅英世问道。

“是的,永昌已将人手跟船只备齐,明日便可出海将宁和号拖回。”他续道:“拖回后要一一盘清货物损耗,恐怕得花上十天半个月。”

“唔。”梅英世深深地看着他,眼底有着对他的期待及信赖,“辛苦你了。”

“不过……”罗玉梅忽而想起一事,疑惑地说:“宁和号是咱们梅家一等一的船,怎会突然走水?”

“母亲,永昌跟所有船员仓皇救火及逃生,走水原因现今还不明。”梅意嗣说道:“宁和号或许还能修复,之后我会同协记造船上船详细检视。”

罗玉梅不知想起什么,幽幽一叹,“这事儿……还真多。”

“母亲,无人伤亡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也是。”罗玉梅抬起眼来望着他,“我想着,若不是智熙急产,你早登船出海了,或许……那孩子是给你挡灾渡劫了。”说着,她按了按湿润的眼角。

提及梅家日盼夜盼的那个孩子,就连在堂上伺候着的仆婢也都露出忧伤的神情。

“这事就别提了……”梅英世叹了一声,“日子还长。”

“是呀,智熙还那么年轻,还能怀上孩子的。”她收拾一下低落的情绪,温柔笑道:“想当初我怀承儿的时候都三十好几了,是不?”

她这话才说,梅英世眼底闪过一抹忧思伤怀,讷讷地点头,“是,没错。”

罗玉梅转头望向梅意嗣,语重心长地开口,“意儿,智熙她为了生下咱梅家大房的子嗣,差点儿连命都没了,而今她失去胎中孩儿必是心如刀割,这些时日你可得好好照看着她,好好安慰她,知道吗?”

梅意嗣微微颔首,“儿子记住了。”

梅意嗣回到院子时,见宝儿正小心翼翼捧着药盅往屋里去。

“爷……”宝儿见了他,赶紧停下脚步。

“太太的药?”他问。

“是的。”宝儿说:“刚熬好,现下房嬷嬷跟春月正在给太太擦身子,待会儿就能喝了。”

“唔。”他微微沉默了一下,想起方才母亲的叮嘱,也想起先前安智熙跟梅承嗣说的话。连承嗣都看不过他的冷淡,他是真的太冷淡了吧?虽说一开始是为了互惠互利而结的姻缘,但终究是要跟自己过上一辈子的人,或许他是亏待了她。

“给我吧。”他说。

宝儿愣了一下,不解地望着他。

“把药给我。”

“是。”宝儿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将药盅交给他,可脸上还是困惑。

拿过药盅,他走进屋里,内室传来三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房嬷嬷在跟安智熙说着宁和号走水的事情。

他穿过一面帘,再绕过绣屏,只见房嬷嬷跟春月已帮安智熙擦好身子并更衣,此时春月正在给她梳理头发。

“爷……”房嬷嬷见他进来,先退到一旁,大概是看见他手上端着药盅,立刻以眼神示意春月,要她赶紧完事起身。

春月再大略地梳了几下,便起身往房嬷嬷身边一站。

他驱前,自若地往床沿一坐,两只眼睛看着手上的药盅,淡淡地说道:“你们去忙吧,这儿暂时不需要你们。”

“是。”房嬷嬷跟春月答应一声,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看着这一切,安智熙有点愣住。她没说也没问,只是两颗眼珠子定定地看着他,直到他用调羹舀起一匙药汤。

“你……”她微微地皱起眉头,“这是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他说着的时候,已经把调羹凑到她嘴边。

她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你突然这样,我惶恐。”她说。

“什……”他想对她好,她惶什么恐?

“为什么突然对我好?”她问。“你以前不是这样。”

“不好吗?”他浓眉一皱,“你我夫妻一场,难道不希望我待你好?”

他这么说也没错,要是安智熙还活着,一定会被他突如其来的关怀体贴感动到痛哭流涕,可对她来说,这种关怀体贴的举动是种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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