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院中婆子的声响,丁翠英手忙脚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收拾起心情,勉强让自己挂上笑意,等着两个儿子进来。
“儿子给母亲请安。”一大一小两个少年规矩有礼地给母亲请安问好。
“快免了,坐。”
镇远侯世子李怀看向避在一旁的两个丫鬟,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们不是姊姊身边伺候的人吗?怎么都回来了?”
梅香和菊香的目光第一时间看向主位的夫人。
“我问你们话呢,回答。”李怀严肃命令。
丁翠英不得不开口道:“你姊姊打发她们回来的。”
“为什么?”李怀的目光转向母亲,弟弟李阔的目光也跟着看向了母亲。
丁翠英脸色不太好,但在两个儿子的目光下却又躲避不得,最后叹了口气,才道:“你们姊姊,”她顿了顿,伸手掩在了眼睛上,这才把话继续说了下去,“出家当了道姑。”
李怀眉头皱紧,直接问道:“为什么?”明明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为什么姊姊反而出家当了道姑?
丁翠英苦笑一声,“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了什么?”李怀执意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丁翠英却摇了摇头,不肯再往下说。
李怀看了看梅香她们,垂眸不再追问,李阔看看母亲,又看看哥哥,也跟着垂眸。
两个少年陪着母亲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告退而出。
临离开时,李怀向母亲点了梅香两人,丁翠英也懒得多管,便顺着他的意思让他把人带走了。
兄弟两人从母亲处出来,便径直回了外院自己的住处,站在李怀屋中,面对两个有些陌生的少爷,梅香和菊香都有些紧张局促。
李怀沉着脸冷声问道:“把你们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梅香和菊香不敢有所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完两人的陈述,李怀心中便已有了计较,他们镇远侯府这种混乱的现状,并不只有姊姊讨厌,他和二弟也一样讨厌。
他们长到如今,跟祖母打照面的次数寥寥可数,而姊姊即使身在空门,府里的某些人也依旧没有放过她,时不时便会提起她,在祖母那边上眼药,这也是姊姊这么多年来始终没办法回府的原因。
“你们知道紫云观在哪儿是不是?”
“是。”
“那好,明日你们便带我们去紫云观。”
“是。”
“退下吧。”
“婢子告退。”
一直到两个丫鬟退下,李阔才忍不住开口道:“哥,我们要去看姊姊吗?”
李怀点头,“嗯,就算她出家了,她也依旧是我们的姊姊。”
李阔抿抿唇,皱着眉头道:“五表哥……”
李怀斜睨一眼过去。
李阔咽了口唾沫,小心地道:“丁武平真的是那个意思吗?想让姊姊知难而退?”
李怀冷哼一声,模着手边茶盖脸色莫测,略带讥讽地道:“他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姊姊哪里会看上他那样的,不过是血脉亲人,大家亲近些,他太过自抬身价了。”
李阔有些迟疑,“那姊姊……”
李怀的嘴角微扬,眼中也流露出些许的笑意,道:“等着吧,那家伙肯定会被舅舅他们狠狠揍一顿的。”
“啊——”李阔睁大了眼睛。
李怀嘴角的笑扩大了些,似乎是被弟弟的表情愉悦了。
李阔伸手挠了挠头,咕哝道:“这会不会玩得也太大了?”
这个时候,他也回过神明白了姊姊的意思,但是依旧不能赞同姊姊这样的行为。
就算五表哥会被三舅舅狠狠收拾一顿,但是出家这出玩得实在是太大了,姊姊现在可正是议亲的大好年纪,这冷不防的出家了,亲还怎么议啊。
不对!姊姊这是根本不想被家里议亲啊,所以干脆来了个狠的,顺便阴了一把表哥,表哥真惨!
他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五表哥一把。
李怀拿起茶碗喝了口茶,瞅着身边的弟弟,说道:“昨天你是不是又跟那人说话了?”
李阔神情一紧,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嗫嚅地道:“她毕竟是我们庶……”姊字在兄长的注视下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李怀刚刚变暖的神情又再一次冷凝了起来,“凭她也配,一个庶女罢了,却敢在外摆着一侯府嫡女的架子,谁给她的脸!”
李阔抿唇,心里回答:父亲呗。
在他们姊弟心里,镇远侯这个父亲真的是非常的陌生,他们甚至不顾意用父亲呼来叫对方,一个只知沉浸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的男人,一个毫无担当只知挥霍的男人,他们根本无法生出对他丝毫的尊敬来。
而他们的祖母,那个心眼偏到让人无法直视的老人,他们更加无法对她生出任何尊重来。
镇远侯府之所以变成如今这般光景,正是拜她老人家所赐。
这样的家,难怪姊姊不愿意回来。
这一刻,李阔突然就理解了姊姊为何会有出家为道这个行为了。
家不成家,索性离家而去。
“哥,姊姊活得真随兴啊。”李阔对兄长感慨。
“方外之地待久了,自然便率性而为了,世人汲汲营营的东西她看不在眼里的。”
听兄长这么一说,李阔忍不住有些担忧地道:“这样的话,姊姊不会是真的出家吧?”
李怀也忍不住怔了下,然后眉头慢慢皱起,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才带着几分犹疑不确定地道:“不应该吧。”
兄弟两个不禁面面相觑。
事情严重了,他们姊姊不会因为庵堂里住久了,所以直接就四大皆空然后入山修道去了吧?
不行,明天必须得去紫云观。
“明天出门。”李怀严肃道。
李阔用力点头,“必须出门。”
第二章 老夫人又要栽赃(1)
山风习习,透着有别于城里的凉意,山门前,石牌之上镌刻着龙飞凤舞的“紫云观”三个大字,再往前看,又是一段坡度平缓的平整山路。
李怀兄弟一行十数骑,一路之上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便从京城赶到了这里。
两兄弟在马上互看一眼,各自心领神会,一提手中马缰,放缓了马速缓缓朝前而行。
紫云观地处深山,但香火却并不稀薄,道观之前自有负责接待香客的道士,李怀让几名护卫牵了他们的马随道士前去安置,自己则和弟弟领了剩下的人往观中寻人。
紫云观并不是性别单一的道观,但道士、道姑各有居所,也便于接待不同性别的来访香客,他们找到李素月的时候,她正跟十几个道士道姑在田里锄草。
李怀、李阔忍不住互看一眼,他们锦衣玉食,仆役成群,而他们的嫡亲姊姊却一身道袍,头挽道髻,弯腰在田间劳作。
这一刻,他们的脸都禁不住有些发烫。
有道童提醒,李素月抬头看了眼两人,从田间走出,顺手拍打了一上的尘土,这才走到他们的面前。
“怎么来这里了?”
她笑得轻松,没有半点儿愁苦,李怀兄弟却心中莫名酸涩。
最后还是由李怀开口道:“姊,你为什么要出家?”
他到底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李素月却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四下看了看,笑道:“走,回我的院子,有话咱们坐下来说。”
李怀兄弟还能怎么样,只能跟在她身后往回走。
这田地是道观的财产,离道观并不太远,也就几十丈的距离,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几个锦衣香客在田野中游玩的身影。
李素月栖身的小院并不大,也不是她一个人居住的,在这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姑,并不是什么镇远侯府的嫡女,自然也不会受到什么特别的待遇。
院子小得甚至容不下李怀他们随行的护卫全部进入,不得已,只能叫了两名护卫跟着入内,其他的人就只能留在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