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永泠郡主吗?其实,她真的没必要介意,毕竟澹台浚并不喜爱永泠郡主,否则依他俩从小到大一块儿在宫里长大的情分,澹台浚应该早就向北平王府求亲才是。
“浚儿若娶了你和永泠郡王,将来必不会再纳妾,”潘淑妃道:“若只娶了你,依世家风气只怕还得另娶,到时另娶的会是什么人,谁也不知道,若比你更得宠爱如何是好?”
的确,敌人永远在未来,而不在过去,因为过去已能掌握,而未来遥不可知。董慕妍心中幽幽的想,并未接话。
潘淑妃迳自接着道:“慕妍,你别怪本宫说话直,婚姻之事,事前分析利弊,岂不比懵懵懂懂的好?”
她不怪潘淑妃,毕竟潘淑妃已把她当自己人,才会推心置月复说这话,当然潘淑妃自有私心,可人谁无私心呢?
“娘娘,”董慕妍咬了咬唇,方开口道:“此事……公子已知晓了吗?”
“本宫昨日已与他说了。”潘淑妃答道。
昨日他便知晓,分明昨日他还来探望过她,与她提起起去郊外拜祭她母亲的事情,当时瞧他的模样并无异常。
他果然不愧从小在宫中历练,彷佛生了一张剥不开的面具,这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本来,她满心欢喜,一心待嫁,但此刻却迷惘起来,所有的喜悦如梦幻泡影,她钟情的男子或许也只是张画皮,她该相信什么?
本来,她想着朝堂风云诡谲,后宫阴谋重重,要与他同甘共苦,然而现下她怀疑自己的坚持。
她再爱他,也不能舍弃自己。
从前,她只想赚些钱,去过逍遥的日子,并无意与他搅在一起,怎么忽然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竟要担任忍辱负重的贤妻角色?
只怪她近来过得太顺遂,忽然就觉得自己能应付这个世界的一切,以为自己真能如鱼得水。然而她此刻才发现,作为平民女子,实在太过弱小,她实在不该奢望太多。
“娘娘,臣女明白了。”董慕妍道:“过两日公子要与臣女同去永安寺,等下了山,臣女自会与公子好好相谈。”
“委屈你了,”潘淑妃露出满意的神情,“你们好好商量。”
明日,她该如何面对他?她还能眼角含笑,伪装浓情密意吗?
她发现自己并非天才的演员,稍微心里有事便显露在脸上,尤其男欢女爱,更加无法弄假。
要不然,就舍了这一切吧……反正她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钱,若到江左去,自在逍遥。
当初留下来,不过为了报复庆姨娘母女,并非真打算嫁给澹台浚的。
都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若她的初心只是报复而已,那么也该止步于此。
可人生似乎时常超出计划,想画一圆,却意外画出另一块方,她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第十二章 条件他都符合
今日见了澹台浚,她该如何面对?
照着镜子,梳理化妆,董慕妍瞧见自己一夜未眠憔悴的脸,任是再多的胭脂水粉也难以掩饰。
“小姐、小姐!”
莲心刚说要去替她端早膳,忽然大呼小叫地奔进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惊慌。
“怎么了?”董慕妍懒懒地问。
“小姐今日怕是去不了永安寺了。”莲心喘道:“京郊出大事了!”
“大事?”董慕妍一怔。
“听闻赵国公的女儿昨天也去永安寺上香,至今未归,已经禀报了宫里,御林军都出动了。”
“赵国公的女儿?”董慕妍愕然,“就是要嫁给娴妃弟弟的那位贵女?”
“对啊,她正是为着这事到寺里祈福的,”莲心解释道:“想来是遇上了贼人,把她给掳走了。”
董慕妍皱眉,“京城重地,天子脚下,一向太平,哪里出过这样的事?任是贼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在偏远之地做此掳掠的营生,岂不更便宜?”
“小姐说的有道理,”莲心亦一脸迷惑,“可事情偏偏出了,如今京城四处戒严,郊外是去不得了。”
“这事儿你是打哪儿听来的?”董慕妍奇道:“你不就是去厨房端早膳吗?”
“澹台公子来了,方才他在老太太屋请安,是他说的,这会大伙儿都在议论此事。”莲心答道。
既是他说的,想必不假。难为他大清早赶过来报信,难为他心里如此惦记她。
董慕妍心中吁出口气,她本就不想与他同去祭拜母亲,这会子倒让她有了逃避的机会。
虽然董大夫人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若在墓里听到她的婚事这般委屈,实在让她惭愧。终归也是她对不起董家母女,占用了别人的身份,却混不出个样子来,脸都丢尽了。
“慕妍——”正在发怔,院里倏地有人唤她。
澹台浚?他的声音……就算离得再远,她也听得清。
“澹台公子过来了。”莲心在她身畔道:“奴婢这就去迎!”
“你把那坛子雪水端出来,沏一壶好茶。”董慕妍连忙道:“公子大清早过来,肯定一身寒气,给他暖暖。”
“是,知道小姐心疼公子。”莲心挤眉弄眼的,笑嘻嘻地去了。
没一会儿,她迎了澹台浚进来,又端上茶,但不再打扰主子,将厚暖的门帘垂下。
董慕妍起身跟澹台浚施礼,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傻站着。
“这是什么茶?”澹台浚倒不客气,自顾自坐下,端起茶盅微笑问道。
“昨天扫了梅花上的雪,攒了一坛子雪水,听说煮茶最好。”董慕妍解释道:“从前我喝茶,倒不知这些这些泉水、雪水、井水的区别,以为全都一样,最近在宫里跟着淑妃娘娘学了些见识,这梅花上的雪还真留有些梅花香,所以也附庸风雅一番。”
她一个现代人,哪里懂这些,曾在书上看到,只当是胡诌的,原来竟真有道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只觉得自己变得雅致许多,从前的人或许因为时间过得慢,所以更懂品赏万物细节。
“这茶真不错,”澹台浚尝了一口,“你煮茶向来在行,比如那女乃茶,最近娘娘也喝了,称赞得很。”
“我那女乃茶不过小女孩的玩意,哪里能跟宫里的茶相比。”董慕妍笑道:“娘娘谬赞了。”
“娘娘昨儿叫御膳房准备了些糕饼,本叫我送到岳母墓前祭拜用的,但忽然出了这等事,今天去不成了。”澹台浚道。
岳母?他倒叫得爽快,这门亲最后结不结得成,还不一定呢。
“不去也好,”董慕妍垂眉道:“有些事,我还没想好,不如该如何娘亲禀报。”
她话中有话,他自然听得出弦处之音。
“因为永泠郡主的事?”他直接了当地道。
这话堵在她喉间,不知如何吐露,既然他先说了,她也就没必要再踯躇。
“郡主……”董慕妍咬唇道:“真能容我?”
“只怕你不肯容她。”澹台浚彷佛有一双透视眼,能一眼看穿她的心。
董慕妍吓了一跳,她自认为表现得谦卑,想不到他竟瞧出了她的想法。
“我一个商贾之女,得封县王,又能许给公子你,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董慕妍迟疑道:“只是……我一向脾不太好,害怕将来与郡主不睦,辜负了娘娘的期许,给公子家宅带来麻烦。”
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是个道地的古代人,从小接受了男人能拥有三妻四妾的思想,现在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她的爱情洁癖让她无法妥协,昨夜思前想后,折磨了自己一夜,始终忍不下这口气。
像她这样的人,该是犯“七出”的妒妇吧?将来注定要被一纸休书打发回家的。
“那该怎么办呢?”澹台浚瞧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