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顾虑也有道理,”潘淑妃颔首,“罢了,你自己拿主意吧,若真缺人手,本宫这里倒可以拨些暗卫给你。”
“娘娘在宫中更需要护卫。”澹台浚推辞道:“让他们好好保娘娘周全才是。”
“你这孩子,着实可怜,”潘淑妃叹了一口气,“你家的叔伯都南迁养老了,京中宅院空着,怪寂寞的,本宫原想等你成了亲,新媳妇也可把宅子暖一暖,可惜……董大小姐听说长得实在美,可惜了……”
美丽的女子大多难以相处,澹台浚存着这个想法,他绝不步爹爹的后尘,今生只想家宅平静而已。
何况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姨母在宫中与裴娴妃相争,处境亦不易,他只盼能襄助姨母一二,毕竟她是他如今最近的亲人。
他实在无暇去与一个大小姐相处,每天琢磨她的喜好,忍受她的脾气,白白蹉跎了时光。
第三章 于氏盗例钱
重阳节之后一连了几天雨,阴阴的,董慕妍觉得全身像患了风湿,肌酸骨疼,懒洋洋的没了力气。
自从见了澹台浚一面之后,她便总是忆起那日的情形。
那日他与她说过话没有?彷佛不发一言,只是那般嫌弃地看着她,虽然陪着她们姊妹烧了香,还送她上马车,可终究没跟她道一语。
他倒是跟董慕丽说了几包客气话,惹得董慕丽嫣然一笑,就像他俩才是未婚夫妻,而她在旁只是碍眼的路人。
有什么办法呢?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给董慕丽了,不论董慕丽使了什么手段,赢就是赢了。
嫉妒也好,羡慕也罢,总之这辈子,这个男人大概与她无缘。
“小姐,暖手炉。”莲心递过一个小手炉道,打断了她的沉思。
“天还没有多冷,这个时候就用暖手炉太浪费了。”董慕妍回神道,“那些炭得等到冬天用才是。”
“小姐放心,”莲心道,“重阳节府里发了过节的例钱,我娘新置了一篓银霜炭,够用的。”
“哦?”董慕妍终于宽了心,“那便好。”
本以为在发例钱的事上,庆姨娘又要苛待她这个小院,没料到这次庆姨娘倒大方,让她甚感奇怪。
“这北院是全府最冷的地方,”莲心抱怨道,“小姐病时,庆姨娘擅自作主将您挪到这里来,说是大夫往北进出方便,其实不过是想占南院那几间气派的屋子罢了。”
“这里挺清净的,离她们又远,”董慕妍倒想得开,“我宁愿独自住这儿。”
“一到晚上,风一吹,外头的树叶沙沙地响,奴婢都不敢轻易到院子里去……”莲心打了个寒颤,“她们都说,这里闹鬼……”
“鬼?”董慕妍听着新鲜,“瞎传的你也信?我们不是在这里住了大半年,哪里见过鬼?”
“小姐不知道,这里曾经是三太爷的居所,”莲心道,“三太爷一辈子都没娶亲,一直寒窗苦读,想求取宝名,可惜最后抑郁而终。听闻他在世时,每晚这屋里都会传出女子的笑声,他也并无待妾与婢女,只有两个书僮为伴,大伙儿皆奇怪那女子的声音从何而来……大概樱非妖即魅,定是狐仙。”
“不许胡说!”董慕妍瞪她一眼,“神神鬼鬼的,自己吓自己,依我看,那不过是老一辈的人闲着无聊编出来的故事。”
“奴婢本来也这般想,可今日打扫,从侧屋里竟搜出了这个。”莲心捧出一本书来,“藏在那旧柜子里头,是三太爷留下的东西。”
“一本书罢了,”董慕妍瞧了一眼,“有什么稀奇?”
“这上面的字也不知是用什么笔写的,特别纤细。”莲心道:“奴婢虽识得几个字,可这通篇古古怪怪,也看不懂写了什么。”
“哦?”董慕妍顺手拿过来,只看了一眼,不由一愣。
这……这是来自现代的钢笔字?
她怕自己眼花,赶紧对着灯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丙然,这笔迹绝非毛笔所书,真真切切,属于她那个时代的产物。
霎时如他乡遇故知,董慕妍眼中涌起一片湿热,心绪起伏不平。
“小姐,恐怕是那狐仙留的?”莲心瞧着她神情有异,紧张道,“小姐,您可别吓奴婢!”
“别怕别怕…”董慕妍努力镇定道,“一本书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小姐的神情如此惊骇,奴婢怎能不害怕?”莲心十分紧张。
“若真是妖魅留下的,这大概就是她日常所书的手札吧。”董慕妍胡乱敷衍。
“妖魅也写手札?”莲心大为困惑,“写什么?莫非是勾引三太爷的法子?”
“待我仔细读读再说,”董慕妍苦涩地笑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哦……”莲心呆了呆,又道:“小姐,若真有勾引男人的法子,你可得好好学学,把澹台公子的魂勾过来啊。”
噗,这丫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提这个?
说来,莲心母女待她真算尽忠尽责,只怕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三个待她如此好的人了。
“大小姐——”
伴随着这声叫喊,外面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像是董老太太房里金嬷嬷的声音。
这么晚了,金嬷嬷缘何来此?
董慕姸与莲心诧异地对视一眼,莲心连忙将门打开,果然是金嬷嬷肃然地站在那里。
“嬷嬷,”莲心打招呼道:“何事啊?”
“老太太想请大小姐到她房里去一趟。”金嬷嬷答道:“莲心,你也一并过来。”
“祖母为何唤我?”董慕妍总觉得金嬷嬷的神情透着些古怪。
“大小姐去了便知,”金嬷嬷只道:“赶紧动身吧。”
这语气不太客气,但董慕妍与莲心顾不得多想,便匆匆往东院去。
此刻已过亥时,东院却依旧灯火通明,想来确实是出了大事。
董慕妍入了东院的厅堂内,就见董老太太端坐在其间,庆姨娘也陪侍在侧。而最令她意外的,是莲心的母亲于氏正跪于堂下。
“娘!”莲心大吃一惊,低声唤道:“娘,这是怎么了?”
“你们来了,”董老太太道:“刚审了于氏,她承认偷了账房的例钱,说是拿去买了银霜炭,送到你们北院去了。”
“什么?”董慕妍骇然,“祖母,怕是有误会吧?好端端的,我女乃娘她断不会做这样的事啊!”
“于氏伺候你多年,手脚一向干净,我本来也不敢相信,”董老太太道:“可她亲口认的,不如,你亲自问她?”
“女乃娘,这究竟是怎么了?”
董慕妍急步上前依扶起于氏,然而于氏却长跪在地不肯起来。
“老奴对不住大小姐,”于氏泪流满面的地道:“那日去库房领过重阳节的例钱,看到桌上多了一份,一时没忍住便顺手藏到了袖子里,老奴是想着给大小姐过冬用的……”
“你这老货!”董老太太喝斥道:“自己贪心认贪心便是,为何要攀扯慕妍,说是为了她?”
“老奴确实是为了大小姐——”于氏执意道:“老太太,说来怕您不信,这年来,庆姨娘苛刻太小姐,月例处处克扣,东西从不给足!老奴若再不想些办法,只怕这个冬天大小姐就要冻死了。”
“你胡说!”庆姨娘变了脸色,“我何曾敢怠慢大小姐?你一个贼奴的话,谁会相信?”
“大小姐请替老奴作证,这年来,我们北院缺食少衣的,这可有冤枉了姨娘?”于氏呼道。
“大小姐,请替我娘作主!”莲心在一旁听了,扑通跪下道:“我娘向来忠心,若非为了大小姐,断不会做这等糊涂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