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韫妹妹,你带的是什么?”好大一包。
“药材。”她不隐瞒,因为还用得着他。
“药材?”他想到的是弄得他满身是土的白术、川芎、生地、五味子、附子……他现在能认识一百多种药草。
“要卖……”
温明韫话还没说完,两眼发亮的雷霆风抢着开口。
“我帮你。”
温明韫噗嗤一笑,眼前的少年真叫人讨厌不了,他的某些特质太可爱了,让人狠不下心欺负他,“好。”
“明韫妹妹不用担心卖不到好价钱,有我出马一定让你乐开怀,银子多到拿不动。”他拍拍胸脯保证。
看他的傻样她又想笑了。“不用多到拿不动,你换成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很轻的。”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明韫妹妹个小细胳臂的,肯定提不动重物,我让人给你做小匣子装银票,你拿着也轻松。”他怀疑那些药材能卖多少银子,到时卖少了他给她多添几张,他娘才从京城给他几千两零花。
“咱们可以不提这个吗?”一个小办臂细又碍着谁了,他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不提,我记着。”嘴上说不提,他眼神还怜悯地在她和春草身上瞄来瞄去,其间还连叹三次。
多可怜呀!吃得没人家多当然长不高,她还挑食。
“雷……二哥,盯着别人看的行为很无耻。”她真的只是还没长大好吗?并非天生娇小扁平,争气点,平胸,快快长成山峰,姊就靠你扬眉吐气了。
“叫我霆风哥哥。”显得他们亲。
“雷二哥,到了。”她和他没那么熟。
“什么到了?”他在五里雾中。
“县衙。”
“这么快?”坐了几回骡车后,他都习惯慢吞吞的速度了。
温明离皮笑肉不笑,“你家的马好。”首辅家的马匹是皇家的赏赐,还能不好吗?跑起来又快又稳,还脾气温驯,他这是明晃晃的炫耀。
“这倒是,它是千里名驹,我爹倒想要一匹,我祖父端了他一脚,叫他滚。”祖父气父亲不听话,自做主张,一气之下把御赐宝马当拉车马,拉着马车一路从京城到祖宅。
“家丑不外扬。”她没必要听这些吧,人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当官的一向不讲理。
“也对,我爹也瞪了我一眼,叫我滚。”当时他偏不滚,从窗子一跃而出,祖父笑、父亲怒。
哀着额,她觉得头疼,养了个浑不吝的儿子,她也想喊:滚。
“快进去,我们还要去卖药材。”
“好,你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他让马车外的小厮抱上回礼,大步一跨下了车,真是县衙门口。
只要离了温明韫,雷霆风傻气全消,眉头一扬,目光沉着,有如一块美玉,蕴含光华。
他走进县衙大门,守门的衙役竟被他傲然风采所折服而未阻拦,反而如见天人般恭敬,曲身相迎。
温明韫从车窗看见,微微愕然,这就是世家底蕴吧!不言而贵,风华自来,自有气度慑人三分。
不过雷霆风这回说很快,温明韫却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身若修竹的身影仍不见踪影,等得她都睡着了,小身板似猫的蜷伏着,头枕在春草腿上,鼾声细微而可爱。
“快快快,快走,后头有狼……”
蓦地,一道慌张不已的人影飞扑进了马车,语气很急的叫马车快驶离衙门,他的惊慌呼声吵醒了睡得正熟的小人儿,揉着眼皮睁开眼。
“发生什么事……”
“雷霆风,下车,不要逼本官拘捕你。”敢做不敢当的浑小子,令老首辅蒙羞。
拘捕他?有这么严重……温明韫骤地清醒,双眼清亮如湖水照人。
“不下、不下、偏不下车,要不你来追我呀!一点小事活似天要塌了,你能不能大气点,开点玩笑也斤斤计较。”芝麻绿豆大的官耍什么官威,他连当今太子都捉弄过也不见他发怒。
“你那是玩笑吗?根本是冒犯,首辅大人没教过你要以天子为重吗?若在京城是杀头大罪。圣人有云……”
“拜托,别再圣人云了,我已经听了几十遍圣人云,我叫你大哥,你饶过我吧!再圣人云我都要和圣人作伴了。”头很晕,眼冒金星,耳鸣声嗡险,满是圣人云……
“你太顽劣,看我不捉你去背书……咦!你车上有小泵娘?”他造次了。
雷霆风看他紧盯着他的明韫妹妹,顿时火雪一丈的抬起腿。“滚你的吧!江照舟,你眼珠子在看什么?”
第五章 情窦初开的徵兆(1)
他……他把县官大人踢下车?一闪而过的官服她看得一清二楚,是七品官服,还是崭的,可见刚穿上不久,是新上任的父母官。
新官上任三把火,正要有一番大作为,看谁不怕死撞到刀口上,他就拿谁先开铡。
雷霆风这个浑小子怎么敢,他祖父官至首辅也不敢当众出腿伤人,他哪来的胆气伸出该死的左腿,她记得他好像……踢中知县大人的脸,血喷了出来!
倒吸了好几口气的温明韫低头一看马车的踏脚,果然有几滴喷射状的血,红得让人心惊胆颤。
“明韫妹妹不怕,他再看你我一脚将他踢飞,都当了县官还这么不懂事,内有女眷不得窥探,我那一踹还轻了,应该踢爆他的头……”他的明韫妹妹是谁都能看的吗?还一脸色相。
雷霆风的误会大了,江照舟上车是为了逮他这个做了错事就开溜的小子,他没想过雷霞风马车上还有别人,因此一下子愣住了。
他回神发现是个陌生小泵娘想要退出,雷霆风一脚已经往脸面而来,措手不及的他就被踹出去了,还真叫英雄泪满襟。
踢爆……知县大人的头?温明韫看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敢大放厥词,觉得头疼,咬牙道:“回去?”
什么意思。
“我不当从犯。”她干么上他的马车,这下子她都成了罪犯,无可辩解。
“什么从犯?”
发现他还是一脸迷茫,温明韫严肃地道:“伤害朝廷命官是一罪,畏罪潜逃罪上加罪,两罪并罚足以将你关到死。”而她倒楣被牵连了。
雷霆风一听,面无惊色反而哈哈大笑,“你想多了,我跟他很熟,他是我表哥。”
虽然只见过寥寥几面,但彼此的母亲是亲姊妹,他姨父又是祖父的学生,他常听亲娘提起表哥的种种事情,所以熟到不能再熟。
“不管有多熟,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使人受伤便是你不对。”他是非不分、不知对错、打了人还引以为傲,若是不适时纠正,只怕日后会越走越偏。
“他看你。”他不认为自己有错,江照舟这样的登徒子挨打活该。
“我长得三头六臂还是奇丑无比,让人看一眼就会眼凸鼻陷、粉身碎骨?”他根本是无理取闹。
“不丑,好看。”
“那你冲动什么,被人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而且他又不是刻意的,要不是你躲到马车上来,他会掀开车帘子吗?”说穿了他是罪魁祸首,还好意思怪罪到别人身上。
“我就是不让他看,他两眼像牛目,会吓到你。”雷霆风牛脾气上来,还是认为自己没错,方才江照舟直盯着明韫妹妹看,让他感到气愤,彷佛他珍惜的宝物被人觊觎了。
“回去道歉。”
“不要。”他头一扭,很倔强。
“你要是不回去我就在这里下车,自个儿走回去向大人致歉,以后你也不要再到我家了,我不见你。”温明韫说着火气也冒出来了,他冲动的脾气不改,日后定会闯下大祸,她虽然不愿意被扯进麻烦里,但是她也不愿眼睁睁地看邻家少年走错路,有些事做了还有挽回余地,有时候是痛不欲生的遗憾,十五岁的他还有机会走向对的路,而不是一错再错,绝了自己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