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掀开,殷宸先下马车,再伸手将车子里的沈青扶下来。
看见沈青,陆学睿先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下一瞬冲到马车旁,一把掀开帘子,往里头捜寻一番未果,他不想相信,兀自做最后挣扎。“阿宸你不是去接青子,怎么把人家妹妹给接来了?”
这个不肯接受现实的家伙!噗哧”声,沈青笑道:“乌龟哥哥,你仔细看看我是谁啊?”
“你、你……”他连退两步,一把拉住穆颖辛,勉强支撑自己。“青子怎么……”
没等他质疑完,穆颖辛道:“你穿这样好看多了。”
陆学睿猛地抬眼,看看殷宸、再看看穆颖辛,一掌巴上自己额头道:“你们全都知道,只瞒着我一个?”
“这是为你好啊,怕你自尊心受损咩,读书考试就算啦,连蹴鞠都输给女孩子,啧啧啧,现在宫廷侍卫都不讲究素质的呀?”
她那张刻薄嘴……没错,她是青子!
陆学睿苦着脸,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手臂刚落在她肩上,就会立刻被搧开,终于知道,为什么只要青子在,穆七、阿宸就会化身为门神,把她护在中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科考时她可以跟着他们走后门……他、真是、太蠢……
“算了,既往不咎。”他很快认清现实,大方地挥挥手。“不过约定好的事,你得做到。”
“什么事?”
“我们要一起成亲、一起洞房的呀。青子,我娶你吧,明儿个就让我娘上你家提亲,可我得先把话说清楚,成亲后,夫为天纲,你可不能把我的糗事泄漏出去。”他兴致高昂说
道,突然觉得,如果娶青子做夫人也不错。
殷宸忍不住别过身去,揉揉鼻子,憋住笑。
穆颖辛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说:“来不及了,青子已经被阿宸捷足先登。”
“吭?不会吧,阿宸已经求皇帝赐婚……等等,你是沈青?沈知府的女儿。”陆学睿垮了肩,又来又来,每次都是他落单,现在连成亲也要输人一步,他闷声道:“连皇帝都敢骗,青子,你的胆子是用什么做的?”
骗皇上算什么,她连皇帝都敢编排呢。沈青捧月复,努力笑出女孩子样儿。“你的脑袋转这么慢、身手又普通,皇上把安全交给你,岂不是请鬼拿药单。”
“每个团体都有菁英分子,也难免有拐瓜裂枣,阿睿背景雄厚,画一排乌龟都能考上秀才举人,为什么不能当宫廷侍卫?”殷宸落井下石。
穆颖辛接话。“你别怨啦,要不是阿宸手脚快,我的背景比你更雄厚呢,怎么说娶青子这回事儿也得从我先轮。”
“那可不行。”陆学睿硬是架拐子把殷宸推开,勾住沈青肩膀低声在她耳畔说小话。
“你别嫁给阿宸,殷家的婆婆不好服侍,我家婆婆和蔼可亲得多,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嫁我?”
沈青拍开他的手,靠到殷宸身上。“抗旨是要砍头的,我很珍惜我的脖子。”
“我去求皇帝舅舅。”陆学睿不甘心。
穆颖辛笑道:“别求啦,父皇肯定疼阿宸比疼你多。”
“那可不一定,皇帝舅舅每次看见我都眉开眼笑,哪像看见阿宸就摆出张臭脸。”
“我和皇上谈的是国家大事,能嘻皮笑脸?哪像你,一出场就扮小丑,我看你不是宫卫,是弄臣。”
一群人就这样一路斗嘴走进皇子府,热热闹闹、说说打打,像过去那样。
第六章 备嫁前故友重聚(2)
走进花厅,只见太子坐在堂中,正与府里太监说话。
太子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一袭青衫,腰间系着明黄腰带,玉冠束发,浓眉方脸,五官略微刚硬,他的长相远远不如穆颖辛,更像殷宸几分,但一双眼睛饱含智慧,不怒而威。
他审视刚进门的沈青,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饰玉蝶花钿,藕色夹袄外罩莲红色对襟织锦长裳,上有银线绣成的点点落梅图,衣服是旧的,款式太老,但套在青春年少的沈青身上,有说不出的端庄淑雅。
她脸上并无半点脂粉,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口,一颦一笑,静如皎月,灿如星辰。
身形尚未长成,个子矮小、身材单薄,但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如玉,若扮作男人……十足十是个粉妆玉琢的娇女敕小子。
“这就是九岁考中秀才、十一岁考中举子的邵青?”难怪阿宸倾心,这样的女子,便是他也会惊艳。
他们把自己的事全向太子交代了?“沈青拜见太子。”
“别行大礼,今儿个是家人相聚。”
“是。”殷宸顺势把沈青牵起来,净是维护。
太子看两人一眼,失笑,果然有了喜欢的女子,就会变得不同。“老七,把弟妹请出来,今天咱们一家人聚聚。”
穆颖辛转身吩咐下人,然后把一屋子仆役全打发下去。
“听阿宸说,你不考状元啦?”
沈青看一眼殷宸,摇头道:“不考了。”
“真可惜,阿宸为着让你顺利进场考试,想方设法让我欠下他一笔人情,现在……人情还需要还吗?”太子笑望殷宸。
桌面下,沈青握住殷宸的手心施了力气,拇指轻轻划过他的手背,他怎能待她这般好?她才刚走两步,他已经抢在前头,为她铺就十里锦绣……为这样一个男人,便是舍弃旧路、选择新道,也该甘之如饴。
他回握她的手,轻浅一笑,他说过的,会让她觉得值得。“要,以后青青自会向太子哥哥讨回这份人情。”
“这是换债主了吗?也好,弟妹看起来心慈些,定不会让表兄为难。”
太子语音刚落,陆学睿立刻哇哇大叫。“她心慈?表兄可别被她外表欺骗,她阴得很!”
“怎么说?”太子好笑问。
“她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可每回考试都跑在前头,若不是阿宸和穆七加入,压她一头,她那副骄傲嘴脸啊……谁见着都想狠狠揍上一顿。”
见太子态度随和,是个能说笑的,沈青接口道:“你好意思说嘴?画乌龟交卷的家伙,读几年书,学问不见长进,倒是乌龟越画越细致。”
“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她多阴险,她居然偷我的考卷、钉在墙上,让全班都晓得教习评分不公平,为这事儿,还闹上了一场呢。”
“是谁在我的书册里画满乌龟的?既然这么喜欢炫技,就让你炫个过瘾。”
看两人像孩子似的吵起来,太子笑问:“后来这件事怎么摆平的?”
青青和陆学睿同时转头看向殷宸。
“是阿宸处理的?”太子问。
殷宸莞尔。“我告诉同学,陆学睿的娘是长公主,舅舅是皇帝,别说教习评分不公,就算他要画一排乌龟考状元,考官也不敢出声喊话。”当然殷宸也秀出自己和穆颖辛的考卷,证明除了陆学睿之外,教习对其他人一律平等。
穆颖辛接话。“青青和陆学睿闹出的事还少?哪次不是阿宸处理善后。”
“还不是某人嘴巴老说:‘谁让你是我表哥。’责任归属就在别人身上啦。”沈青意有所指。
“还不是某人不要脸,每次要人收拾残局就大声唱‘世上只有师兄好’……”
“一表三千里,你和我比亲近?”
“同门满天下,你和我争关系?”
眼看两人又要开吵,太子呵呵笑开。“这得让阿宸来评评理,他跟谁亲、跟谁关系密。”
“这话在理。”说着,沈青仰头看殷宸,娇俏目光等着他回答。
“撒娇?我也会。”陆学睿拉起殷宸的手,目光灼灼。
没想殷宸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把陆学睿推开,言简意赅道:“青青是要陪我一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