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以一挡十,根本无暇顾及妻子,只见马车上巍颤颤地插着好几支箭,马儿慌乱得不听使唤地乱窜,无论往哪个方向,都会被敌人给逼退回来。负责驾马的小孟子即便已在牧场习得一身驾车的好技术,仍然被逼得左支右绌。
“小孟子!退回牧场!”武聿擎大叫,大刀一挥,又砍倒了一名敌人,接着头一低,惊险躲过当头的一刀。
小孟子听到了他的话,却无能为力。此时一支箭直直射向拖着马车的马匹,只听到一声凄厉的长嘶,吃痛的马儿便失控地狂奔起来,硬生生冲出战场。
“初真!”武聿擎看得眼都急红了,硬拼着挨敌人一刀,砍翻了眼前挡路的人,也急急策马追过去。
马车跑的方向,便是险峻的万马谷。他不敢想像,万一在抵达山谷前,小孟子没能控制住马车,那他的妻子,和他未出生的孩儿……
双眼发红的武聿擎疯狂地朝马儿挥着鞭子,催促它快跑,而他身下的骏马似乎能感受到主人的激动,也是运足了劲地狂奔。
不知狂奔了多久,就差一步,他就能赶上马车了,然而万马谷的山谷就在眼前,马车跑不到半里路,就会冲下山崖。
此时,马车的车帘突然掀了开来,李昶妮一脸惊慌地张望着,居然看到自己的夫君,忍不住大叫,“聿擎!”
“初真!跳下来!”武聿擎迅速做了决定。
“可是月复中的孩子……”她噙着泪,狠不下心。
“跳下来!”对他而言,她比什么都重要。若她跳车,至少还能保住性命,若是掉了下去,恐怕难免是个一屍两命的结果。
“少女乃女乃,快跳吧!”
小孟子控制不住马儿了,他马缰都快勒断了,但马不停就是不停,他索性由前头爬到后头,硬生生将厚厚的车帘扯下,粗鲁地围住她,接着喊了声失礼,便抱住她往车外一跳。
“啊——”
李昶妮的尖叫声,伴着小孟子跳车的动作响起,此时马车正好抵达山谷边缘,马车哗啦一声直接坠入山谷,小孟子用身体护着她,和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不幸的是,他们滚的方向,却是山崖的方向,而小孟子此时根本无能为力让两人停下了。
“初真!小孟子!”武聿擎策马来到,急忙抛出马绳一套,恰恰好套住小孟子的脚。
两人滚下了山崖,幸好全身是伤的小孟子仍紧紧抱着少女乃女乃,而她早已昏迷,两个人就靠武聿擎手上的绳子撑着。
一身蛮力的他,靠着自身与马儿的力量,试图想将两人拉起,可是因为他先前为月兑困中了一刀,已有些乏力,因此这个动作做来十分艰难。
还来不及松口气,突然一阵破空之声,一记冷箭由背后射中了武聿擎,疼痛令他无法施力,绳子便出了掌握。
“不——”他喷出了一口血,胸口剧痛,在血花之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落入了山崖,带走了他仅存的意识。
第9章(1)
牧场暂时打退了来敌,但敌人并未退却,而是成包围之势紧盯着牧场,令牧场里的人无一刻能放松。
武聿擎肩头中了一箭,被牧场的人救了回去,但他却无心治疗自己的伤势,一心只想着落入山崖的妻子与小孟子。
当他醒来之后,知道只有自己被救了回来,整个人几乎陷入疯狂,在牧场里大吼大叫、大哭大闹着,口中凄厉地喊着妻子的名字,身上的箭伤渗出血来也顾不得,令所有人闻之心酸。
直到老成持重的秦阅在当时硬着头皮劝谏,告诉武聿擎眼下牧场正处于危急存亡之秋,他才慢慢地冷静下来。不过他并未放弃搜索营救妻子与小孟子,只要一天不见到屍体,他就抱着一丝希望。
每日、每日,武聿擎都站在牧场的了望台上,指挥抵御着敌人的零星攻击,由于牧场位置正位于关外进入京城的要道上,若敌人能攻下此地,无异于在朝廷的要害上插了一根针,其后只剩下边关防军这最后一道防线,京城岌岌可危。为此,他不敢大意,却也疲惫不堪。
不管是保卫牧场,或者是保卫国家,他都当成自己的责任!
一边忙着战事,另一边,他还担忧着妻子与随从,派属下秘密地在万马谷搜寻下落不明的他们,蜡烛两头烧,都快教他心力交瘁了。只是男人坚毅的意志力让他撑着,如今两边都少不了他,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倒。
“场主!你休息一下吧?”
今日已是马车坠谷的第十五天,秦阅担忧的看着武聿擎略显苍白的脸,旁边一干属下们也关心地劝说着。
这几日身与心的劳累,令场主的箭伤几乎没有好多少,伤口甚至还有恶化的倾向,足见他几乎不在意自己的伤势。这显然是因为少女乃女乃生死未卜,造成他觉得日子了无生趣,不在乎自己性命的心态。
“我无所谓。”他冷冷地打断秦阅等人的话。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关怀与安慰,他要的是消息,不管是好消息或是坏消息。“外头的情况如何了?”
“启禀场主,敌人的行动还是一样,会在寅夜或清晨派人来偷袭,最近一次是前天。”秦阅沉吟了一下,“不过最近他们似乎有聚集的迹象,炊事时的灶火突然变多了……”
“竟然如此”武聿擎眉头一皱。难道对方在集中兵力要猛攻了?
若是对方愿意与武聿擎正面硬撼,他豁出性命都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因为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即使他很不希望相信她已经死了。
然而他身为牧场场主,除了要顾及牧场的存亡,更要在乎弟兄们的生命。
或许……该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议事的屋内一阵寂静,武聿擎凝重的表情,似乎让清冷的屋内都快要结上一层霜。这时候管事在外头请求入内,语气似乎很是急迫。
秦阅在武聿擎的示意下开了门,管事一进门,表情相当难看,欲言又止地说:“场主,万马谷搜救的弟兄们……找到一些夫人的东西……”
“什么?有初真的消息了吗?”武聿擎拍案站起,比起方才谈论战况时,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许多。
“不是有夫人的消息,而是弟兄们找到这个……”管事呈上手中的东西。
武聿擎死死盯着管事的手,却迟迟不敢接过。那是一大块布,是和初真穿着的裙子花色相同的布料。可怕的是,这块布上,沾着一滴滴已然变为深棕色的血迹,十分怵目惊心。
几乎是抖着手,他才能强迫自己接过那块布。然而这块布彷佛比铁石还沉重,一拿到手里,他几乎就崩溃了。
在万马谷下是一条急流,当初派人搜索只找到一些马车的残骸,其他的东西,包含马儿都被冲走不见踪影,初真与小孟子自然凶多吉少。
何况,她还怀着身孕,这片带着血迹的裙摆,代表着什么?
武聿擎不敢去想,但事实却赤果果地呈现在他面前,让他无法逃避。
原本他还为一个即将来临的新生命而欣喜,然而一场战火、一支利箭却改变了这一切,这究竟应该怪谁?
是该怪外头那群可恶的敌人?还是要怪优柔寡断,怕她身体不适,不敢催促她启程的他?
两者都很该死啊!
紧握着的拳中,染血的布料更加刺眼,武聿擎索性闭上眼,但表情却是极端的痛苦,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头,却又被他硬生生吞下,肩上的箭伤隐隐作痛,却怎么也比不过他的心痛。
他强自忍耐的模样,看在其他人眼中,都是担心害怕,怕性烈的场主会在情绪失控之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