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脑子浆糊的席二郎挠着自己的脖子,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这个看着面善的少女,好半天才一拍脑门,说道:“哦,我想起来了,田管家好像是去接你了。”
“嗯。”
“这里有什么好回来的,你回来收拾烂摊子吗?”席二郎问她。
程玥宁朝屋顶翻了个白眼,用跟他差不多的口吻道:“我也想知道你们把我接回来是想干什么?难道就为了替你们收拾烂摊子?你一个八尺高的汉子,就算断了一条腿,难道就变成娘们了,还得我一个早就断绝关系的人回来主持局面,这些年你是不是早把自己的脸丢掉不用了?”
席二郎顿时暴怒,直起身子双眼圆瞪,手指往妹妹面前一指,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就被程玥宁飞起的一脚给踹倒了。
踹倒了!所有看到的人都表示他们并没有眼花。
紧接着,他们又看到席大姑娘活动了一下双手,指关节被她按着喀喀直响,然后,席二郎就被大姑娘摁住捶了一顿,直打得鼻青脸肿的全无招架之力。
灵堂院子四下静悄悄。
打完了二哥,程玥宁觉得自己心里舒服多了,收拾了一上的衣服,掸挥灰尘,这才心平气和地在二哥让出来的地方跪了下来,给生父守灵尽尽心。
一旁的席二夫人搂着自己的一双女儿大气不敢出,但心里又觉得十分畅快。
世子夫人搂着儿子,心中却是放了些心,至少有这个小泵在,旁人想欺负他们娘俩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伯爷夫人还被幽禁着,没人敢放她出来。
灵堂上,府里不管嫡出还是庶出的姑娘少爷,都在他们这突然出现的嫡姊或姑姑面前萎了,这可是个连二爷都敢直接挥拳伸手教训的狠主儿啊!
于是这一晚的安远伯府漫长而又不平静。
棒天一大早,宫门开,宫门一开便有旨意传了出来。
安远伯府的爵位继任终于有结果——席泽林承爵。
一个六岁的稚童一下子成了一个伯爷,几家欢喜几家愁。
旨意传下来,安远伯府一家缟素摆案接旨。
看到鼻青脸肿明显是被人刚扶出来的席二郎,传旨的太监忍不住多嘴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席二郎捂着自己青肿的嘴角,忍着一抽一抽的疼,说道:“五娘打的。”
“谁?”
“五娘。”席二郎特别善解人意地将人指给他看。
然后太监就看到了近来在京中传闻纷纷的席家大姑娘,嗯,长得挺普通的一个姑娘,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个子虽然高了些,但是实在不像是个会打人的啊。
太监回宫把这事讲给皇帝听,皇帝当即哈哈大笑,说了句“这像她会干的事”。
传旨的太监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自己的上司内监大总管,就看到大总管笑眯了眼,双手揣在袖筒里,明显是一副知晓内情的模样。
这安远伯府的嫡出大姑娘竟然真的跟皇帝认识!
难怪当初会让他们漏底给伯府的人,说要解决伯府的爵位承继问题得找他们大姑娘回来,陛下这明显是为了把这位席大姑娘找回来专门给安远伯府下的套。
那么问题来了,把席大姑娘找回京干什么呢?
太监突然想到宫中几位已到适婚年龄的皇子,心中立时就是一咯噔,难道……
不过,那席大姑娘的容貌实在是差强人意,恐怕没哪个皇子会看中她吧。
皇子虽然看不中,但是如果皇帝中意这个儿媳妇,冲着这个,怎么着这席大姑娘也不会落选。
而安远伯府爵位承继有了着落的同时,京城的另一个武勋之家却被降了爵——
平南侯降为了平南伯。
老平南侯接到旨意后一口老血吐出来,皇帝要人进京,他那个不孝子竟然背着他去帮他那个做事莽撞不周详的女儿意图将人杀死在京外,这是打皇帝的脸啊!
他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侯爵之位,就这么一下子被降到了伯爵,真是气死他了!
然而事情才刚刚开了头,席泽林承了安远伯爵位的第二天,伯府的一纸诉状就递到了京兆尹——代父休妻!
状纸是安远伯府的幕僚写的,席二郎被胞妹拖过去直接按了手印,顺便嘲讽他这么多年连名字都不会写。
这事一出,京师哗然。
不愧是当年跟着和离的伯爷夫人陶氏离京的席大姑娘,这一回来父亲的棺椁都还没下葬,她就忙着代父休妻了。
老安远伯之死、安远伯世子之死,全都跟老安远伯夫人有关,这桩桩件件列出来,人家要代父休妻有什么不对?再不休掉,等着她继续把席家搞到家破人亡吗?
嫡出子女与继室母子对簿公堂,这一天京兆尹的衙门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八岁的席烽指着嫡姊质问,“你都跟你娘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管我们家的事?”
“说得好,”程玥宁一脸坦然,“那就得问你们为什么要派人去接我回来了,我既然都被你们大老远找回来了,什么都不干就走,这都对不起我这一路的餐风露宿。对了,我还差点儿死在马贼手里。”
席玮:“……”
围观的吃瓜群众纷纷表示,这说法好像挺有道理的。
也在围观人群里的齐渊忍不住挠了下自己的脑袋,难道不是马贼死在你手里吗?
苞他有一样想法的还有身边的书僮少砚。
同样来围观的平南伯府里的人,顿时有种被戳到痛脚的感觉。
虽然没有任何人说过那马贼是被平南伯赶过去的,但是大家都知道就是那么回事,他们平南伯府如今就好像被人拎在太阳底下曝晒,却什么都不敢再做。
“你都已经入了程家祖谱,凭什么还插手我们席家的事?”老安远伯夫人张氏忍不住发出石破惊天之言。
围观群众精神一振,还有这种瓜?
程玥宁整整身上孝衣的袖口,轻描淡写地道:“就凭我还穿着这身孝衣,今天就能在这里,如果我二哥说一句我不是席家人,我立马月兑掉孝衣走人,再不管你们之间的破事,回去当我的程家姑娘去。”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了坐在轮椅上的席二郎身上。
席二郎对于自己突然成了焦点中心有些不适应,但大家都等着他的答案,他能怎么办,只能开口说道:“我娘一共就生了我们兄妹五人,五娘是我的妹妹,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不是啊,”程玥宁突然插嘴,“娘又给我生了弟弟,目前为止,她一共生了六个孩子。”
席二郎呆住了,又……又生了一个!
他娘都多大了,什么时候生的?
他吸气再吸气,最后颤巍巍地问道:“多大了?”
程玥宁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两岁。”
吃瓜群众纷纷倒抽一口凉气,有不少人都开始掐着手指头算陶氏究竟多少岁才生的这个幼子。
结果抽气声更响了,老蚌生珠啊!
“哎,不对啊,二哥,你赶紧说我不是席家人,我怕我在京里待久了,回去后弟弟就不认识我了。”
席二郎突然不想理这个妹妹了。
推着席二郎轮椅的田满忍不住开口提醒,“大姑娘,您可是答应过世子照顾他的妻儿的。”
程玥宁的精神一下就萎了,无精打采地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不要一再提醒我这件事。”
京兆尹最后还是对这出闻所未闻的案子做出了自己的裁决——同意代父休妻!
席大姑娘摆出了他们跟张氏母子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态度,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兄之仇仇深似海,没要他们以命偿命已经是她念在席伟好歹是生父之子,而张氏也跟生父有多年夫妻情分的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