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家宴一向在畅春园办,但崔姨娘却突然提议移师秦月园举办赏月家宴,当时没人觉得可疑,包括他,如今却得知当时恶犬闯入一事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那么……纵犬破坏家宴的用意何在?
当日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只发生了一件事,就是贺春恩从亭台上掉下。
崔姨娘与霍碧山是要置贺春恩于死地吗?
莫非在他宿了霍晓涛的身体活过来后,他们担心事迹败露,又或者是贺春恩供出他们,来个玉石俱焚,因此才设局加害她?
可仅是恶犬乱窜,他们又怎能确定贺春恩会失足坠下,除非……他都明白了,这是一场经过算计及加工的意外!可他们却没想到贺春恩的身子被朱家语宿了,不仅没死成,还活得如此耀眼。
曾经,春恩为他们母子俩求情,期盼能一家和平、相安无事,可在霍碧山威逼苏翠堤破坏公主的嫁衣之后,春恩已不再对他们有所期待。
但光就这事,还不足以让他们母子俩俯首认罪,詹嬷嬷跟了崔姨娘三十年,崔姨娘一直待她不薄,多年前还给了詹嬷嬷一笔钱,好送回老家照顾老父老母并修葺老家。
詹嬷嬷对崔姨娘忠心耿耿,此事若揭发,詹嬷嬷必然会为主子担罪,将所有过错揽下,好让主子月兑身。
这么一来,他不只惩治不了他们母子,还会打草惊蛇,此事戒急,他得有十足十的把握才可先发制人。
晚上回到承明院,他将此事告知春恩。
从他口中听到如此可怕的事情,春恩瞪大双眼,问:“这是真的吗?”
“是。从前我不在意贺春恩,所以她发生意外后,我也不以为意,更没因此察觉到其中的蹊跷。”
“贺春恩从前总是找翠堤的麻烦,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引来杀机?”
“崔姨娘跟霍碧山从不看重苏翠堤,不会因为她遭欺凌而为她出头,我想,可能是贺春恩对他们造成某种程度的威胁……”
“你是说……她威胁要与他们玉石俱梦?”
“没错。”回想起贺春恩毒害霍晓涛之事,他心头还是会猛地一缩,“一个连毒杀亲夫都做得出来的女人,还有什么不敢的?”
“也是……”
“关于中秋家宴的事,你可记得什么?”他问。
她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
见状,他又好气又好笑,笑叹道:“你这金鱼脑究竟都记着什么?”
她嘟嘴不语,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岀贺春恩摔下楼之前看见的那一幕,“我记得有只手,男人的手。”
闻言,霍晓涛眼底锐光乍现,“男人的手?”
“他的袖口滚着饰边,饰边上绣着金丝云纹。”说着,她抓起他的大手细细端详。
他冷嗤一声,“不是我,当时我已经离开秦月园,不过我知道谁的袖口有金丝云纹。”
一个念头钻进春恩的脑子里,她悚然一惊,“难道是霍碧山?”
“正是他。”他深沉黑眸里迸射出两道冷冽的光,“我很肯定他不是要拉贺春恩,贺春恩是被他推下去的。”
“天啊……”她忍不住惊呼,“他居然对恋慕着自己的女人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是贺春恩自己傻。”霍晓涛不以为然地道:“说到底,她是被自己害死的。”
这话是冷酷了一点,却也不假,女人为了爱,地狱无门都敢闯。
忽地,她想起赵媛的事,感慨地道:“女人为了爱,真是刀山火海都敢去。”
“怎么突然一副感触颇深的样子?”霍晓涛看着她那张彷佛为着什么而苦恼的可爱脸庞,轻轻地将她揽进怀中。
春恩沉默了一下,抬起脸,两只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媛姊姊跟高天晴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霍晓涛一怔,先是疑惑,随即恍然,“赵媛居然肯告诉你?看来你还真成闺蜜了。”
“我看过她跟高天晴去城北暗巷里的小茶馆幽会。”她一脸严肃地道:“我相信你早就知情。”
霍晓涛不否认,“高天晴是个可用之材,我常重视。”
“所以你一直没拆穿他们的事,就是因为不想失去高天晴这个人才?”她太了解他了。
“是。”
“可是这么一来,媛姊姊岂不是太可怜了?难道你打算把她一辈子都困在春华院吗?”
因为替赵媛抱不平,所以她对他的处置有点生气,她挣开他,诘问他,“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
霍晓涛无奈叹道:“她是霍老爷为霍晓涛精挑细选的妻子,赵家跟霍家又是世交,你要我怎么做?给她一纸休书?别说霍老爷不会同意,就算他同意曾,是霍晓涛正室的她如何到京城去跟着髙天晴过日子?她娘家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放?”说完,他重新将气呼呼的她揽回怀中。
春恩却又一次推开他,态度坚定而强硬,“规矩章法传统都是人定的,没什么不可行,只要你放手就行。”
他微怔,“放手?”
“是,放掉高天晴。”她说。
霍晓涛一听却笑了,“你要我放掉高天晴,你以为高天晴会愿意放掉他现在所追来的一切吗?”
闻言,她心头一抽,“你是说……”
“京城分号的大掌柜即将在年底告老,高天晴熬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出人头地,你说,他能放手吗?”霍晓涛摇头笑叹,轻抚着她的脸,温柔地劝慰着,“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温莎公爵,世间罕见。”
霍晓涛这么一说,她倒想起上次赵媛提及高天晴时,脸上那落寞惆怅的神情。
赵媛说高天晴出身不好,自小备受欺凌,高天晴比任何人都渴望飞上枝头,如今他汲汲营营的果实已经结成,只差一步便能摘下,他真的可以为了爱情舍下吗?
不,她不能像他们那样悲观,人若不怀抱着希望跟信念,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
想着,她眼底精光亮,直视着他,“他愿不愿意抛弃江山爱美人,一试便知。”
他对她天真眼眸中那一点狡黠产生高度兴趣,“怎么试?”
“下次高天晴到盛京来你便知。”
他呵地一笑,轻轻捏了她鼻子一下,“我迫不及待想把他召来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把府里那两颗毒瘤除去。”
相国夫人将春恩设计制作的嫁衣送进宫里,做为贺礼送给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见了那独一无二的花神嫁衣,又惊又喜,十分喜爱,她舍弃了礼部为她量身打造的大红礼袍,决定穿着春恩设计的这身嫁衣出阁。
这身花神嫁衣让永乐公主成为最美丽的焦点,更吸引了那些受邀参加公主大婚的文武百官、皇亲贵胄们的目光,人人都在讨论永乐公主的嫁衣,之后也纷纷打听出自谁人之手。
永乐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而且是最闪亮最硕大的那颗,永乐公主欢喜了,皇上便也龙心大悦。
鲍主大婚后,皇上亲题“艳惊天下”四字,赐天羽织一方匾额,还特别赏了一千两白银,及百疋宫廷织造局所织的高级面料给春恩做为奖励。
春恩将千两白银分成十份,一份偷偷给了苏翠堤,一份给了给予她即刻救援的赵媛,两份按成数分给参与制作嫁衣的丫鬟跟绣娘,其他的,她全捐给公学堂做为教育基金。
她如此无私,让霍腾溪对她更加看重及疼爱,直夸她是霍家之光。
她的锋芒未令霍晓涛不悦,却让霍碧山感到刺眼,原以为威胁苏翠堤去破坏公主的嫁衣,可以让她跌一跤,没想到她依旧如期交岀嫁衣,还获得皇上的赏赐。
每每经过天羽织,看见上头那块“艳惊天下”的御赐匾额,他就觉得全身犹如火烧虫钻,难受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