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霍晓涛忽然发起幼稚脾气,“无话可说,你走吧。”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你高兴就好”的表情,道了句,“走了。”忙转过身子,快步地走出书斋。
他愣愣地看着书斋那两扇对开的鸢色雕花木门,她……走了,就这么潇洒的走了?
霍晓涛发现自己在生闷气,而更令他生气的是……他居然被她左右了情绪!
她是第一个能让他生闷气的女人,他压根儿没想到,都穿越到古代、成了另一个人,竟然还能遇到一个让他生闷气的女人。
一早从照云院请完安离开,春恩遇见了赵媛。
虽在同一座府邸之中,但因为遇月小筑在西边,春华院在东南边,两边又互不往来,所以春恩要碰上赵媛的机会其实并不多,自春恩穿越这两三个月以来,两人不过才见过五次,而五次当中能说上话的,只有赵媛到向阳院那次。
赵媛是不乐见春恩的,两人虽无争宠的问题存在,可从前贺春恩得势时对她并不客气,因此便也结下了梁子。
尽避赵媛不搭理她,可春恩每回见着她还是以礼相待,今天也不例外。
见赵媛远远地过来了,她趋前问好,“早上好。”
赵媛一如往常不理会她,只是用眼尾觑了她一记。
一旁的周嬷嬷跟丫鬟行事周到,立刻福身问早。
“子琮,快跟母亲请早。”春恩提醒着一旁的子琮。
子琮从前没有跟赵媛问安的习惯,但现在在春恩的教导下,变得很懂礼数。
“子琮跟母亲请安。”他听话地行礼作揖。
赵媛挑了挑眉,“唷,这小霸王现在可有家教了。”
“孩子是要教的,我以前疏漏了,往后还请大太太不吝指导。”春恩不卑不亢地道。
“我哪敢,子琮虽是庶出,却是霍家长孙,我这个不受宠又膝下无子的女人哪有资格指正他什么。”
“大太太此言真令妾身惶恐。”春恩只要一想到从前的贺春恩是个讨厌鬼,就能忍受赵媛这毫不留脸面的冷嘲热讽。
“太太太与妾身都是霍家人,不管是你生的还是我生的,都是霍家的子孙,我的孩子便是大太太的孩子。”春恩微笑以对,“若子琮有什么不对,大太太只管教诲。”
看着眼前的春恩,赵媛微微拧起两道细致柳眉,露出不可思议又难以置信的表情,任她再如何冷言冷语,眼前的贺春恩还是面带微笑,心平气和,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女人,真是她从前所熟悉的那个贺春恩?
“太太太莫再说自己是不受宠的女人,妾身如今也是个不受宠的女人呀。”春恩说着,不知想起什么,忍不住一笑。
赵媛心头一惊,急问:“你笑什么?”
“大太太别误会,妾身只是突然想到你我同病相怜,是不是该互相取暖才是?”
赵媛一听,脸色倏地涨红,心里想着:这女人真是恶心,从前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经常以阴阳不调,雨露不沾这种话嘲讽她,还说她膝下空虚,将来恐怕是晚景凄凉。
然而往日里嘴巴那么恶毒的一个人,如今说要跟她一起取暖?真令她作呕!
她一颗心虽没在霍晓涛身上,却也没三心二意,至今仍一心向着她未能相守的情郎,可她贺春恩呢?对霍碧山动情求爱未果,如今又回头对霍晓涛献媚,以为她不知道吗?
“跟我取暖?”赵媛冷哼一记,“免了吧,你不是又重新巴上夫君了吗?”
“咦?”春恩听得一愣。
“何必装傻充愣。”赵媛不以为然,语气不屑地道:“昨晚明月还见你从承明院出来呢,想必是害怕两头都落空,才回头……”
“大太太。”话未竟,周嬷嬷已打断了她。
赵媛微顿,意识到自己差点又说了不当说的气话,立刻打住。
“罢了,总之你我二人还是各过各的安生日子,别互相打扰才是真的。”说罢,赵媛便领着周嬷嬷跟丫鬟走进照云院。
她们一走,身后的小茉便低声地说:“春姨娘,我看您就别拿热脸去贴大太太的冷了,瞧她多不给面子。”
春恩没搭腔,只是咀嚼着赵媛刚才说的话。
两头都落空?哪两头?霍晓涛吗?那另一头是什么?
第五章 舍身挡棍氛围改(1)
子琮开始到公学堂学习了。
从小被关在府里的子琮,见了那么多年龄相仿的塾生,很快地便跟他们打成一片,也结交了几个玩得来的好朋友。
为了不让霍腾溪发现她将子琮送至公学堂上学,春恩每天早上会让他穿着光鲜体面的衣服,带着他搭轿子出门,但轿子不直接将人送到公学堂门口,而是先到天羽织,她替他换上普通的棉布衫裤,牵着他步行到公学堂,下学后,他们母子俩再步行回到天羽织搭轿子。
这些事,霍晓涛是知情的,而他也默许了她所有的事情。
子琮一天上四堂课,他上课时,春恩便无偿打扫公学堂的环境,偶尔还帮孩子们缝补衣裤或鞋子。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一早,母子俩准备出门时,天上飘下细雪,雪并不大,那白点一落地便消失了,但春恩还是差小茉回头再取了一件小罩袍给子琮带上,以免他染上风寒。
到了天羽织,换了衣裤,才从店铺后面的小库房走出,就见天羽织的邱掌柜在外面候着。
“春姨娘。”邱掌柜手上拿了一条羊绒脖围,“刚才大爷去工坊前交给我的,说是给子琮小少爷围着。”
她听得一怔,霍晓涛给的?哇,想不到他竟有如此贴心的一面,她讷讷地接过,“真是他给的?”
“是的。”邱掌柜笑,“大爷说这是寻常羊绒,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春姨娘可以放心地让子琮小少爷戴上。”
她每天带着子琮来这儿更衣,不只霍晓涛知道,掌柜跟伙计们也都知道。
兴许是霍晓涛提醒过他们对外封口,所以她让子琮在公学堂上学的事才没传回霍府去。霍晓涛嘴巴上说他不管这事,但还是跟她合作无间。
春恩转身给子琮戴上温暖的脖围,温柔笑说:“子琮,是爹给你的呢。”
子琮戴着那又柔又暖的脖围,脸颊浮上两团红通通的红晕。
这时,邱掌柜忍不住说岀他放在心里好些日子的话,“春姨娘,您真的不一样了。”
听到这话,春恩身子微顿,抬起澄亮的黑眸望着他。
邱掌柜衷心地称赞她,“现在的您,给人一种宁和静谧却又耀眼夺目的感觉。”
听见邱掌柜这赞美,春恩真是受宠若惊,笑道:“邱掌柜,这是我听过最美丽的赞美了。”
邱掌柜有点腼腆地说:“老夫说的是真心话,可不是奉承。”
“不管是什么,我心领了。”春恩谦逊地道:“我其实早已忘了从前的自己,现在只希望一切重新来过。”
邱掌柜十分认同这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说那一摔差点要了春姨娘的命,可大难不死,后福必至。”
“承邱掌柜贵言了。”春恩颔首微笑,表达谢意,“我先带子琮上学了。”
“慢走。”邱掌柜往旁边一站,让出了走道。
“子琮,早。”才刚抵达公学堂门口,身后传来的是小埃的声音。
小埃是子琮在公学堂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他娘早逝,他爹在大户人家家里当木匠,小埃家里还有一位女乃女乃,生活并不宽裕,他爹是非常努力才攒了银子给他交束修的。
明明是物质生活那么匮乏的孩子,眼里却闪闪发亮,彷佛他什么都不缺,春恩心想,小埃的爹一定给了他满满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