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洗了个澡,正准备就寝时,有人打了电话给她。
“Kate,是我。”
她立刻就听出是马克.贝伍。
“嘿,马克,你怎么会……”
“是老方告诉我的。”他口中的老方就是方静山。
马克在台湾已经待了好几年,他的中文流利,跟毛真妍交谈时大都是中英语夹杂。
“一切都好吗?”马克语带关心地询问。
“托福,一切都好。”她把手机换到另一边,“你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没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罢认识不久时,他的用语总是谨慎而含蓄,像是担心太单刀直入的说法及行动会吓到她。
可两年多下来,他偶尔也会说出一些直接而热情的话语。
只是,那并未打动她。
“Kate,”电话那头的他微顿,“我们已经认识两年多了,对吧?”
“是的。”
“我还是没有半点机会吗?”他声线里带着一丝的落寞及怅然,“你不能给我爱你、照顾你的机会吗?”
她微怔,沉默了下。
“马克,你是个好人,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她衷心的劝道。
他静默了好一会儿后问:“你心里有人?”
“我心里堆积了太多东西。”她微微蹙眉回答,“而那让我无暇顾及其他。”
“你从不打开心门。”他渴望了解她、亲近她。“被关在那扇门里的到底是什么?”
被她关在心门里的是什么?这么多年下来,其实她自己也已经不清楚。
她只知道,那扇门里关着比猛兽、比怪物还要可怕的东西,一旦打开门,她平静的生活将再起波澜。
而那是她极力想要避免的事。
“马克,我真的很抱歉。”
电话那头的他又沉默了好半晌。终于,她听到他幽幽一叹。
“Kate,不管如何,请你记得我还在等着你,好吗?”
“马克……”
“我不是存心给你压力,只希望当你倦了,终于想找个肩膀依靠时,我是你的首选。”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不打扰你休息,回来时让我知道,可以吗?”
“嗯。”犹豫了两秒,她答应了他这个最微小的要求。
“晚安。”他轻声道。
结束了通话,毛真妍心情有些沉重。
他不想给她压力,但事实是,当被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爱着时,那便是压力。
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她拒绝马克这位黄金单身汉,是因为她在乎他有过一次婚姻,而且有个八岁女儿。
但事实是,她害怕再进入一段婚姻里,因为她永远不会知道之后等着她的是什么。
如果结果又不如她所预期,不是她要的,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呢?
同文同种的婚姻就已经够复杂,更何况是跨越种族和文化的结合,她看过太多失败的例子,她便是其中之一。
老天,怎么她觉得这趟佛罗伦斯之行,真正让她头大的不是公事,而是那些封印在她心里多年的往事呢?
她躺下,两只眼睛亮亮的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久才慢慢的进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房门外的骚动。
还不知道那是真是幻,就听到砰砰砰的巨大声响。她从床上跳了起来,发现有人在大力的拍打门板。
“毛小姐,快醒来!”伴随而来的是旅馆老板安东尼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紧张焦急。
她飞快的抓了件罩衫穿上,套了夹脚拖,跑到门口并打开门。
门一开,一股浓烟袭来,呛得她忍不住的咳了起来。
她住在二楼,而此时走廊上已浓烟密布,她立刻意识到旅馆失火了。
老天爷,这是自遇见杰瑞之后的第二个不可预测的灾难吗?
她直觉的想返回房间带走一些重要的东西,例如手机、笔电、护照以及皮夹,但安东尼一把拉住她,大叫着“No”。
这时,隔壁房间里突然窜出火舌,还发出可怕的爆炸声响。
安东尼推了她一把,要她立刻下楼。
她还没反应过来,四周突然漆黑一片,顿时,她只闻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烟味、感觉到强劲袭人的热气、听到不断传来的劈声及惊叫。
虽非旅游旺季,但这家许多背包客喜欢的家庭式旅馆还是有不少来自各地的旅人。
毛真妍模到楼梯扶手,小心谨慎却不敢迟疑的踏出脚步,一步一步,她在黑暗中下了楼。
突然,不知什么东西划过她的小腿,教她感到一阵灼痛,脚软了一下,她伸手去模,只感觉到湿黏,她想,她受伤且流血了。
浓烟中,有人靠近并抓住了她,是个不知名的的陌生壮汉。
他说着她听不懂的义大利话,然后将她拉了出去。
到了外面,好多人聚集着,消防队未到之前,大家帮忙拿水企图扑灭火势,只可惜,房子太老旧,火又来得太快太猛,那一桶桶承接而来的水根本无济于事。
不久,消防队来了,当地媒体也闻讯出现。
此时,充满古朴风味的老旅馆几乎大半都陷在火焰之中。
安东尼跟妻子相拥,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房子被无情的火焰吞噬,两人眼中都闪着泪光。
看着他们,毛真妍难过极了。
“小姐,你的小腿受伤了。”一名救护员走到她旁边,以带着腔调的英文对她说。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左小腿上有道长约十公分的伤口,而且正鲜血直流,看见那道伤,她突然一阵晕眩。
救护员扶住她,唤来另一人,吩咐道:“先帮这位小姐止血,尽快把她送往医院,她的伤口需要缝合。”
“好的!”另一人接过她,将她带离现场。
酒吧里,杰瑞正跟几个义大利的朋友聚会。
他有点心不在焉,不为别的,只因他脑子里净想着关于前妻的种种。
在佛罗伦斯遇见她,并不是意外。
他早知道有机会见到她,他早知道她会来,他早知道她可能怎么应对他,但即使做了万全的准备,他还是有种被她打败的感觉。
自与她离婚以来,他并非一直是单身的状态,十年间,他陆陆续续的有过几段恋情,但总是不长久。
他以为自己不想再踏入婚姻,以为自己不想再为一段感情负责,以为自己无法安定,以为自己注定是个无法维持一段永久关系的浪子……直到五年前,他前来佛罗伦斯置产并认识雷多之后,他才经由雷多的引导和剖析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从没忘记过毛毛。
不管跟什么样的女往,关于毛毛的记忆就像蛰伏的鬼魅般,不时的从他心底深处窜出来。
他并不想跟她离婚,也从未想过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可当她那么痛苦的恳求他签字时,他终究还是因为不舍而签了离婚协议书。
两年前赴上海后,他曾经数度想跨海寻访她的下落,却又担心她已经展开全新的生活,甚至有了家庭而强抑渴望。
他开始努力的学习中文,不只是为了工作方便,更因为当说着她的语言时,会让他有种自己跟她是如此紧密,还有着某种牵绊的感觉。
两个月前,秘书将一份台湾灿宝珠宝公司的资料给了他,而他在里面看见她的照片以及人事资料。
得知她是灿宝业务部门的高阶主管,而且极有可能被派往佛罗伦斯争取“Heart of Firenze”亚洲区代理权时,他便决定了一件事——他要去见她。
早已拿下“Heart of Firenze”欧美代理权并跟雷多有着深厚交情的他,明明可以用一通电话解决此事,但他却亲自飞来佛罗伦斯,企图跟她来个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