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体上是好的,她很满意,唯独一件事……
她看向莫长欢的眼神是不悦的。
先前孟淼淼和莫长欢已正式定亲,交换了庚帖,由莫放野亲手写的婚书,县太爷盖的章,另一份婚书则写上顾清荷、莫长欢的名字,章子盖的是顾永贞。
原本蒋秀翎是不想结这门亲的,她嫌莫长欢并无半点功名在身,也无官半职,整日游手好闲的在女儿四周晃,来日养得起妻小吗?
但莫放野说服她了,与其回府后被大伯、二伯当政治筹码送人为妾,还不如和他的孙子定下婚约,至少有他在还没人敢和帝师抢孙媳妇,她的终身不会被随便许配。
闻言蒋秀翎先是一惊,继而一想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以长房、二房他们的为人,的确会拿她的女儿做人情,做为攀上大树的青云梯。
于是她点头了。
“别太夸她,小尾巴都往上翘了,你该管的还是要管,不然她最擅长得寸进尺。”多大的孩子就要她去面对一群豺狼虎豹,顾四郎夫妻真是不像话,让个孩子替他们挡刀。
秋玉容十分不舍得让女儿离开身边,想跟她一起走,但是丈夫离不开东山村,还有几十个学生要他教,她得留下来照顾丈夫和准备学生的膳食,没法随心所欲。
“娘,您说我话太多,可您还不是口水直飞,到底让不让人走?”像她。这话她不敢说出口,怕亲娘心里犯嘀咕。
为人女儿真不易。
“走走走,快走,省得烦心,你就是来讨债的,走了我也好省心。”挥着手的秋玉容看似厌恶,但鼻头已酸。
孟淼淼鼻头一抽,“娘,别太想我,等我在京里买了宅子就接您上京享福,不会太久的。”
以前她觉得钱够用就好,小盎即可,银子太多容易让人眼红,招贼惦记,引来杀身之祸,毕竟小户没什么靠山,因此没想过做生意,只买几个铺子租出去,认为赚点固定的租金比较可靠。
可惜钱到用时方恨少,爹娘塞给她三千两银票,她才晓得他们几乎把家里可用的银钱都给她了,就怕到了顾府人家不给她银子花用,她苦哈哈的眼馋别人吃、用好、穿好,遭人取笑是乡下来的。
“谁想你了,我……不想。”她一转身,眼泪无声地往下流,每往前走一步就越流越多,根本止不住,
她的淼儿呀……
京城宅子贵如金,没人相信孟淼淼有能力赚到买宅子的银子,都当她说的是孩子话,但是心里更心酸。
和长子说完话的孟二元抱住妻子,轻轻拭去她眼底的泪,目送和莫放野行人一起上京的车队缓缓离开。
“怎么了,舍不得?”看孟淼淼灿笑如花的脸儿一下子黯淡了许多,蒋秀翎忍不住出声关心。
“是想了,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家。”仔细想一想,她真没在外头过夜,习惯了农家日升日落的作息。
她笑了,却有点涩然。“是回家,回你真正的家。”
孟淼淼没回答,在她心里她还是孟家的孩子,顾清荷是另一个人,不是她。“娘还是跟我说说府里的情形,免得我一眼瞎吃了暗亏,明枪暗箭我得闪,误打误中我多冤。”
听着一声“娘”,蒋秀翎心里就欢喜了,“府里以老夫人为主,她说的话每个人都要听从,你祖父不住在府里,和几名妾室住在东城别院。你爹上头有三个兄长,大老爷是目前的家主,也是侯爷……”
长房两名嫡子、一名庶女、一名嫡女,分别是大少爷、二少爷、四小姐、七小姐,七小姐是嫡出。
二房没有庶出,全是嫡出子女,大小姐、四少爷、五少爷,不过前两个是元配所出,小的是继室所生。
也就是说死过老婆的。
三房只有三少爷一名嫡子,因三爷较为宠爱小妾而与正室感情不睦,因此有三名庶出的儿女,由两名妾室所生,五小姐、六小姐、七少爷。
四房便是他们了,顾四郎对妻子情深意坚,是四房中唯一不纳妾的人。
“你大伯他们私心比较重,较看重眼前的利益,但对自家的孩子还是很好的,从他们挑的婚配对象看得出是用了心的。”她言下之意是他房的子嗣便不被重视,当棋子看待。
“为什么不分家呢?长房都承袭爵位了,理所当然要将其他三房分出去,这才合乎常理。”
一说到分家,蒋秀翎笑得极冷,“你知道咱们府里其实入不敷出吗?几个老爷的俸银供不起整个侯府的开销。”
“嗄?”她讶异。
“咱们府里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都不承认侯府日渐败落,还是习惯挥霍度日,和人比排头、争锋头,穿过一次的衣服就不会再穿第二次,用要用好、吃要吃好,还要买首饰衣服、金银珠宝,他们不相信帐房没钱,赊帐也要买到手……”反正不用他们付钱。
“侯府还没倒?”她啧啧称奇。
“所以没人肯分家,除了咱们四房。你爹的月俸、冰炭、四季孝敬都归公中,足足有数千两,而送到我们手中的不足一千两。”说到这个她就咬牙切齿,想把管庶务的三房撕了。
“什么意思?”她不太懂。
“公中规定每位老爷每个月能走公帐取走五十两银子花用,大老爷是侯爷,所以用度是一百两,各房夫人二十两、妾室十两、小姐五两、少爷们十两……”
“听听,妾只是半个奴才,又不是主子,领得居然比小姐、少爷多,而且他们每一房最少有三名小妾两名通房,生的孩子又多,咱们的银子全被他们瓜分了……”天理何在?
“娘,别气,钱财乃是身外物,千金散尽还复来,咱们不跟银子计较,日后女儿给你赚几座金山、银山。”以前她还庆幸没有极品亲戚,这下子来了不少钱奴才。
听着“不跟银子计较”,气头上的蒋秀翎突地一笑,“我气的不是他们用公中的银子,我们自己私底下也有进项,光靠公中的月银我们迟早饿死。
“娘手上还有些嫁妆铺子、庄子与一千多亩的田地,你大伯娘、二伯娘、三伯娘便会上娘的铺子买东西,有时讨价还价要一半折扣,有时根本连银子都不给,还硬扯什么自家的铺子还要给钱,简直笑掉大牙……”
她一火大就把七、八间铺子全租出去,不做生意了,看她们怎么连拿带抢的占便宜。
但她低估了这些人的脸皮厚度,他们居然以她的名义去收租,还一拿就要一年的租金,幸好她和商家早订了契约,半年一缴,还要有本人的印章取款,银货两讫,要不然真让人捡现成了。
“……每年春秋两季庄子都会送些出息到府里,那是给我的,可长房会以老夫人之名收下。管厨房的是你大伯娘,她将这些米粮、猪肉、鱼等当是她出钱买的,公中给的膳费便中饱私囊……”
“这样也行?”不是自己的东西也敢自行截收。
蒋秀翎没好气的大吐苦水,“府里的白米没了,居然去我的庄子载运,那是要卖给米商的,结果他们把米全部运走,只留一小部分府中自用,其他竟然送回各自的娘家充阔气,表示侯府气数未尽,还很富裕。”
孟淼淼越听双眼睁得越大,不时笑到岔气,“娘呀!爱里这么多有趣的事,您怎么还病着?多笑几声病就好了。”
“有趣?”她这个女儿没病吧?
“嗯!娘不觉得吗?这些人就是一群耗子,喜欢偷搬粮食藏东西,咱们为什么不当一只猫?猫捉耗子好玩得很。”既然他们爱银子,就让他们看得着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