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哪里知道这么一来,苦的却是那些嗜吃如命、已经把盛家鸡肉当成饭桌上必备的乡亲们。
盛光耀坚持他已经答应了奚家的亲事,即使女儿因此企图和他断绝关系,他是一家之主,他说了算。
烟氏却默许了女儿与闻人复的亲事,死活要盛光耀回绝盛老夫人的安排,双方互不相让,夫妻俩不吵架才怪!
一颗心稳定了的盛踏雪也不想因为自己闹得家里不得安宁,偏偏两人都在气头上,她谁也安抚不了,干脆不安抚了。
家中乌烟瘴气的,直到这天来了一位稀罕的客人——河间府刺史夫人,跟随着她来的还有一个嬷嬷。
说稀罕是因为,小切村住的都是小老百姓,别说没见过县太爷的面,村子里主事级的人物也就是村长和里正,对村民来说,这两人就已经是人物了。
而河间府刺史夫人,那是管着一个州府的大人的夫人,能不稀罕吗?
别说盛光耀夫妻一肚子的疑问,受邀前来的刺史夫人心里也不停的打着小蹦,直到马车停在盛家简陋的大门前,未下车的她仍是不敢相信,这是她家老爷要她来做媒人,还有罗嬷嬷口中有着神奇方子的女子家?
能和自家有交情的人家家世都不会太差,她家老爷的品阶就算攀不上侯爷那般高高在上的权贵,或皇子之流的皇室中人,可朝中三品以下的人家,他们都是有在往来的,她以为自家老爷口中那贵不可言的人物所相中的姑娘家,家世必定不会太差。
见到盛家比自家茅房还不如的门面,她终于明白老爷再三叮咛不可表现出怠慢的意思了。
刺史夫人下了马车,看了和她名为主仆,其实情同姊妹的罗嬷嬷一眼,便笑着进了门。她穿着紫藤绣银色祥云的高领对襟广袖衣,下罩百幅裙,头戴珠翠簪,气质雍容,眉眼皆是笑意。
“不知贵人来访,有失远迎。”烟氏手足无措的说道。
“盛夫人说哪儿话,这位可是踏雪姑娘吗?”刺史夫人笑得宛如一朵牡丹,眼光把站在一旁的盛踏雪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没想到一个村姑竟然有着天人之姿,那双清澈的眼睛,微笑时弯弯的好似月牙,白皙的肌肤近乎凝脂,红润的嘴唇如同樱瓣,比起她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丝毫不输。
这样的村姑说是权臣世家贵女她都信,更神奇的是,这女子还能捣鼓出让白发变黑的方子。
之前罗嬷嬷回来一说,还拿了张方子让她试,她原来是不信的,后来便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一个月后,自己原本一头花白、显得苍老无比的发丝竟然逐渐转黑,又用了罗嬷嬷带回来的那些花露,夫君冷淡疏远的态度大为改变,又开始上她的院子来。
她原本几近枯萎的心一日好过一日。
夫君一开始让她来做媒,她还没想起来,倒是罗嬷嬷注意到了,告诉她,要帮忙说亲的那位姑娘就是给了方子的姑娘,那她不来看看都不行了。
盛踏雪是不认得刺史夫人的,不过,她倒是觉得一旁的嬷嬷有些面善,心里这一琢磨便意会过来。看来她那黑发方子是生效了,这位刺史夫人是来投桃报李的?
刺史夫人把盛踏雪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她最后实在听不下去,直想躲进屋里去。
待夸完一通后,刺史夫人总算说起了正事。
盛踏雪一听说她要谈自己的婚事很是惊讶,但见她娘使的眼色,明白她再待着不适合,真的避到房里去了。
刺史夫人说她是受了闻人府公子所托来提亲,闻人公子想娶盛踏雪为妻。
烟氏对此安排很是欣慰,最终和刺史夫人都很满意的定下双方的婚事。
至于婚期,男方表明了想赶快把佳人迎娶回去,所以婚期就定得有些急了。
十月十二,也就是两个月后。
懊谈的都谈了,刺史夫人留下订亲信物,是一对龙凤衔吻玉佩,这么一来,烟氏原本备好自己当年出嫁时,杜氏留给她的压箱底玉佩就没拿出来了。
而刺史夫人在拿了盛踏雪的八字后便告辞了。
烟氏送客送到大门外,刺史夫人觉得办妥了一件喜事,喜孜孜的上了马车。
之后盛光耀听说刺史夫人来家里的消息,闷着头喝了一盏茶,垂头丧气的又准备出门。
烟氏见状一脸疑问,“你这是?”
“闻人府的那小子有办法请动刺史夫人来提亲,连婚期都决定了,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回盛府把女儿和奚府的亲事给退了。
只是他以为此行回盛府必然会遭来责骂,想不到盛府里乱成一团,根本没有人有空搭理他,详细的情况他找不到人问,还是后来从惶惶不安的下人口中得到消息——
家里的饭庄被同行打垮了,许多平日采买的商家都跑到府里来要债,说不结清账目就要告到官府去,蔡氏无法,挪用了公中的银子还了钱。
想不到屋漏偏逢连夜雨,盛修文管着的杂货铺也出了问题,他听信朋友的话,进了一堆华而不实的杂货与药品,宣称是渡海而来的洋货,哪里知道被人告发都是假货、假药,虽说没有闹出人命,杂货铺却让官府贴了封条,不许营业了。
不许营业,这损失可就大了。
盛修文急得嘴角都上火溃烂了,四处请托,可惜,他请托人却弯不下腰,放不下姿态谁理他?一些平常与他称兄道弟的朋友,吃饭喝酒的时候是哥们,出了事就各奔西东了。
这节骨眼,二房不伸出援手也就罢了,房氏竟怂恿盛光辉闹到盛老夫人面前,说叫二房替大房帮忙偿还债务是不可能的,以前大房吃肉的时候也没想着要留点汤给二房,凭什么出了事要二房替他们扛?要是继续逼迫他们,不如分家算了!
盛老夫人被气得晕过去,叫来大夫,只说不能再让她生气操心,下回如果再晕倒就不好了。
盛家的吵闹为盛老夫人病倒看似消停了,但饭庄和杂货铺的娄子还等着修补,加上二房的后续动作不知如何,盛府自顾不暇,谁还有心思插手盛踏雪的亲事。
盛踏雪听完父亲转述,只觉得这时间点未免太凑巧,莫非有人从中插手?
不过,既然本家的人没空管她的亲事,那她和闻人复的亲事能不能当没这回事?
随后她鄙视了自己一下,这定是不成的,为了这桩婚事,爹娘都闹翻了,她如果现在还敢提上退亲的字眼,他们应该就不会认她这女儿了。
再说闻人复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怎么忍心为了一己之私,让他困扰?
心中的马匹奔腾过去之后,她也开始正视起这门亲事。
至于烟氏,她二话不说把盛光耀身上的银子全收走,只留下一串铜钱供他平时花费。
这不是未雨绸缪吗,她事先把夫君身上的银子都拿走,就算她那大伯再如何厚着脸皮找他讨要,也只有一串铜钱,他要是舍得把自己一个月的零花钱都给人,那他就喝西北风吧。
盛踏雪的亲事因为刺史夫人的出现,如一阵大风般的刮了出去,很快小切村的人都知道她要嫁给闻人府的闻人公子。
村子里一下就炸锅了,尤其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们。
那些年轻姑娘们先是被这消息弄得一惊一乍,有些人心生鄙视的想,了不起就是嫁进门当妾,但是纳妾需要请动河间府刺史夫人吗?
心中对闻人复的腿诸多嫌弃,却又为他的富裕多金、俊美外表所吸引,心思错综复杂的她们越想越不平衡,为什么闻人复看上的是盛踏雪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