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逾花甲之年,斯太君的容颜仍不失雍容,脸上虽带着几许哀戚,却也微微流露对即将来临的一场婚礼的期待。
斯昭梅热络的回应。
“娘,我晓得,即使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婚礼的事您用不着担心,我会在一旁帮着镇玉的。”
斯太君再交代了几句话后,斯镇玉和斯昭梅才离开房中,让她休息。
“镇玉,你瞧瞧这上头列的东西可还有欠什么,若没有,我待会就差人去采办。”斯昭梅拿出一本册子递过去。
大略的看了一下,斯凝玉交回给她。
“应该没有了。”
“我这就吩咐人去办。”斯昭梅脸上闪动精明的神采,临去前再度启口,“镇玉,我知道你爹的死令你很悲恸,不过你也要振作点,斯家庄现下可就靠你一个人了。”
“我明白。”
“日后有什么事尽避来找我商量,姑母到底比你多活了点岁数,多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多谢姑母。”
见斯凝玉只是客套回应,也不多言,令人模不透,斯昭梅不禁再出声。
“需要姑母帮忙,只管开口,甭跟我客气。对了,等平越帮你迎回新娘后,我让他到你身边听你使唤,你爹刚走,留下很多事要处理,有个熟人在身旁,到底好办事些。”
“多谢姑母的好意,日后若有需要,我再请表弟过来帮忙。”斯凝玉委婉的说。何平越除了花天酒地、使使少爷脾气之外,恐怕什么事也做不了。
“那好吧。”听得出他的推拒之意,斯昭梅一脸讪然的离开。
正待转身回书房,管事张伯便叫住她。
“少爷。”
“张伯有事?”
“是,外头来了一位客人,自称是少爷的义兄,说要见您。”管事说起这事,面色有些古怪。
当“义兄”两字飘进耳里,斯凝玉陡然一震,顷刻间,诸多思绪一起涌上心头,五味杂陈得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喜多,还是忧多。
“他在哪?”
“在前厅。”张伯迟疑了下,说:“少爷,我瞧这人似乎来意不善,您要多加小心。”
适才初见那张邪魅的脸庞时,他心里当场发毛,只觉得此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诡之气。
“嗯。”斯凝玉胡乱点头,不由自主加快脚步朝前厅而去,匆匆来至厅前,却又踌躇了下,这才举步进去。
一进门,便迎上一双深黝的眼瞳直视着她,看得她心头猛然狂跳。
“我一来便听说了一个好消息,玉弟要娶妻了,嗯?”任狂话说得不愠不火,眼里却燃起两簇火苗。
“我……”她一窒,垂目避开那双仿佛会灼人的锐眸,片刻才徐徐轻声解释,“因为我爹过世,太君希望我在百日内娶妻。”
“那么我可要好好喝上一杯玉弟的喜酒,恭贺玉弟才是。”轻缓的嗓音里没有半丝道喜之意,反而透着一丝冷冽寒气。
听出他话里极度的不悦,斯凝玉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接腔才好,须臾才道:“大哥风尘仆仆远道而来,我立即命人打扫一间厢房给大哥歇息。”这时她才留意到他身边还杵了个健硕的男子,“这位是……”
“他是我五师弟,名唤小五。”任狂介绍。
斯凝玉朝小五微一颔首,吩咐一旁的管事。
“张伯,麻烦你为我大哥和这位小五哥,准备两间厢房。”
“是,少爷。”张伯领命而去。
第4章(2)
顿时厅里只余他们三人,任狂那双狭长的眸瞅着心上人半晌。阔别四年,他的玉弟更显清雅,温润如玉。
把他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端详一遍后,这才出声问:“玉弟,当年我交给你的那枚信物呢?”
提及此事,斯凝玉眉峰轻颦,严肃的回答,“那枚玉符在前阵子遗失了。”
“怎么遗失的?”任狂慢条斯理的接着问。
她不答反问:“大哥,那枚玉符是不是就是当年传说中的碧血令?”
他坦白承认,“没错。”
证实玉符的来历,斯凝玉很吃惊。“大哥怎会身怀此物?莫非大哥与昔日的血盟堡有什么关系吗?”
“这你暂时毋需知道。”任狂把话题转回先前提问之事,“那碧血令你是怎么遗失的?”
她缓缓道来,“前阵子爹看见我拿着那枚玉符,脸色大变,向我讨了去,说要去请教一位朋友,确认此令是否就是当年江湖流传的那枚碧血令。”
说至此,她语气微顿了下,脸色一黯,“结果没两日,他便因酒醉误中蛇毒而死,这枚玉符也就此失去了踪影。”
听毕,任狂冷笑一声,“我看令尊的死因恐怕没那么单纯。”
“大哥也这么认为?”她有些激动。
“你可知碧血令重现江湖之事?”
“碧血令重现江湖?”她讶道。近日忙着料理父亲的身后事,根本无暇留意江湖动静。
“不只如此,碧血令还与神药之事牵扯上关系。”
“神药?”斯凝玉蓦然想起一事,“可是这一、两年来江湖上流传的那种能助人内力倍增的奇药吗?”据说有不少人趋之若骛,可其价格不菲,非一般寻常人服用得起。
“那药是否真如传闻尚不得而知,不过前阵子有人打着碧血令的名号,宣称当年血盟堡人便是服用了这种神药,所以才个个拥有一身惊人武艺,纵横江湖,所向无敌。”
“居然有此事?!”她惊呼。
“目前查到几处贩售神药的药铺,都说那些神药是一名戴着面具之人所托售,没人看过他的真面目。上个月,他突然出示了碧血令,并说了那番话,还要那些药铺对江湖人氏这么宣扬。”
斯凝玉敛眉忖道:“按理说,那些神药既有如此奇效,炼药者实在没必要如此神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除非……”
任狂似笑非笑的接话,“除非那些神药有问题,所以炼药者才刻意隐姓埋名,不敢让人知晓他的真面目,以免将来有人上门寻衅报仇。”
斯凝玉低眸揣测,“莫非那神药虽有助于练武,但另一方面却有损身子?”说着,冷不防被拥进一具温热的怀抱里,双唇霎时被人粗暴的攫住。
任狂蛮横的品尝着自己认定的人口里的一切,吸咬着他的粉舌,惩罚他胆敢背着他娶妻。
他绝不会眼睁睁任由他去娶别的女人,当年他便曾警告过,不许他招惹女人,也不许招惹男人的。
好半晌,斯凝玉才奋力推开他,一扬手便朝他狂魅的俊颜掴去一掌,羞怒的涨红了脸,凛起面容,怒目瞪视。
“大哥若想留在斯家庄作客,就请放尊重一点,再敢如此放肆无礼,恕小弟无法相留!”
他怎么能在旁人面前如此轻薄于她?教她颜面何存?
这么想时,她才讶然发现,他的五师弟不知何时早已出去,此刻前厅只剩他们两人。
挨了一巴掌,任狂不怒反笑。
“你是头一个敢甩我巴掌的人。”握住掌掴他的那只手,他暧昧的将温软的双唇贴于其手心上,深深啄吻。
斯凝玉樱色的面颊更红了,心迅捷的撞击着胸腔,他的行径大胆得令她不知所措。
任狂轻声细语的接着再说:“听说玉弟要娶的人是褚君君?”
她含糊的回应,深吸一口气,稳住荒乱的心绪,抽回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凝着面容丢下一句话。
“我命人领大哥前去厢房歇息。”说毕,疾步走到外头召来一名仆役,吩咐几句话后,她便迳自离去。
爹的猝逝以及娶妻的事已够令她心烦意乱,此刻又多了一个任狂,她连想都不敢想,事情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了。
深夜,春寒袭人,回到寝房,斯凝玉疲累的揉了揉眉心,在脸盆前洗了把脸后,走到床榻前,却蓦然迎上一张带笑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