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凝玉玄玉般的眼瞳只是怔怔瞅着他。被迫与一个陌生人结为兄弟,他不知该笑该怒。
或许他该义正词严的痛斥他一顿,然而望着任狂那染着浓浓笑意的俊颜,却又无从出声责备,因为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人,是打从心底为能与他义结金兰而欢喜的。
虽是对方一相情愿,但是……罢了。
“你不知我身份来历,怎敢贸然与我结拜?”
任狂唇际抹上一笑,“你是何来历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看你顺眼。哪,还不快点叫声大哥来听听。”
只因看他顺眼,这个武功高得出奇的少年便想跟他结为异性兄弟?在那双狂肆的眼神热切注视下,也许受到他的豪迈所感,半晌,斯凝玉终于缓缓启口。
“大哥。”
“好贤弟。”任狂开怀大笑,大掌豪爽的拍着他的肩。
石洞外的大雨仍落个不停,洞内却传来阵阵笑语,不久,两名甫结金兰的少年渐渐热络起来。
傍晚时分,雷雨停歇了,斯凝玉与任狂一道下山。
来到山下一间客栈,斯凝玉与随他而来的两名护院会合。
“财叔,王铭的情况好点了吗?”他关切的询问其中一名护院。
“没,他的肚子还是疼得紧。”被唤财叔的护院皱紧眉头答道。????
“没去请大夫来吗?”????
“大夫已来瞧过,药也服了,他还是月复泻不止,又拉又吐。”八成是这小村庄的大夫医术不精,才会连点月复痛都治不好。????
望了眼躺在床榻上,嘴里不时发出申吟,一脸痛楚的护院,斯凝玉沉吟了会儿,说:“财叔,你先带王铭赶回去,请城里的大夫仔细诊过,我自个儿送东西到姨丈家去就成了。”????
财叔一脸不赞同。“让少爷一个人去那怎么成?路途遥远,路上没个照应,若是发生什么事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一直没出声的任狂这才开口。“谁说他是一个人?”????
“噫?这位公子是……”财叔这才留意到自家少爷身后还杵了个人,一瞧之下,心头不免有些发毛,总觉得这人似乎不是善类,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他是我义兄。”斯凝玉简单介绍后继续说,“王铭的情况不宜再拖下去,人命关天,财叔还是尽快送他回城里看大夫,别再耽搁了,免得延误病情。”此处离城里不算远,快马加鞭的话,约莫两三个时辰便能到。????
“可……”财叔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让属下再迟疑,斯凝玉不容置疑的吩咐。“姨丈家我已去过数趟,一个人不会有事的,你快去雇辆马车,送王铭回去。”????
“是。”见少爷心意已决,财叔也不好再反对,不久,雇来一马车后,便载着月复痛的同伴离开客栈,与自家少爷就此分道扬镳。????
第1章(2)
之后,斯凝玉便在任狂的陪伴下,动身前往成都。????
举袖轻拭额上沁出的薄汗,斯凝玉瞟了一眼炎热的日头,接着仰首,面露怒色的瞪向那个好整以暇跃坐树桠间,把玩着一枚甫从“天星帮”夺来的掌门令牌的小魔头。????
没错,任狂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这一路来与他结伴而行,不久,他便模清了他的性情,他喜怒无常、随意妄为,只要觉得有趣,压根不管什么是非善恶。????
甚至他可以为了自己一时高兴,火上加油的煽动本就怀有敌意的两帮人马,看着他们彼此厮杀,拼个你死我活,他却一脸津津有味,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他竟会与这样的人结为异姓手足!若是让父亲知晓此事,不知会有多震怒。
不是没想过离开任狂,各走各的,但只要他一动念想离去,任狂就会千方百计的缠着他。
“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这枚令牌有何珍贵之处,天星帮那些人竟为了这块木头争得你死我活?”坐在树上的任狂完全无视于树下之人带着谴责的目光,手一扬,那枚木色令牌便被抛进前方的湖里。
见他竟将手上之物扔进湖中,斯凝玉忍无可忍的怒斥。
“你竟把天星帮掌门令牌给扔了?”
“不过就是块木头而已,也没啥奇特之处。”任狂懒懒答腔,觉得无聊,又开始举目梭巡有什么有趣的事物。
“万一天星帮的人追来索讨那枚令牌,你拿什么还他们?”
“贤弟此言差矣,那枚令牌既是我抢来的,自然归我所有,我看腻了把它扔掉有何不对?”任狂回答得理所当然。
被他狂妄的话气得心火更盛,斯凝玉疾言厉色的教训道:“当然不对,那是你从天星帮手里强行夺来的,理该还给他们!”
垂目瞅他一眼,任狂忽然纵身跃下树,伸指抬起他饱含怒气的脸庞,拇指轻抚着他皓白的下颚。
“先前没留意,没想到玉弟生起气来的模样,煞是好看哩。”手指上传来的女敕滑触感令他微微眯起眼。
“你不要瞎说。”挥开他的手,斯凝玉撇开脸,恼怒的蹙起眉心。“我还有事要上成都,无法再陪着你四处胡闹,咱们就此别过吧。”
“那怎么成,我喜欢有玉弟陪着我。”说不上来为什么,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就对他有股莫名的好感,相处月余下来,虽然他时常在他耳边叨念,斥责他的作为,却不会令他生厌。
斯凝玉面含薄怒。“你喜欢便可以强人所难吗?”
面对那双隐含着恼意的眼,任狂脸上仍是一派惬意的笑。
“我说过会陪你上成都,玉弟别心急嘛。”
“我知大哥一心想四处游玩,不敢有劳大哥。”他正色拒绝。“我赶着上成都,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各走各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还是别结伴而行,以免徒生龃龉。
任狂涎着笑脸,不为他的拒绝所动。“呵,我舍不得与玉弟分开呢,既然你这么赶着上成都,那接下来咱们就快马加鞭,别再耽搁便是了。”
心知纵使自己不答应,也摆月兑不了他的纠缠,斯凝玉思量片刻,提出要求。
“若你坚持要同行也不是不成,但你不能再蓄意挑衅别人,更不能为所欲为。”
“不能为所欲为,做人还有啥意思?”任狂漫不经心的撩起他一绺乌丝在指间把玩着,掀唇而笑。“玉弟,人生苦短,行乐当及时呀。”
斯凝玉毫不留情的指责。“但你把人命当草芥,随意玩弄旁人的性命,这样的行径未免太凶残!”
“玉弟可看过我杀人?”他一脸冤枉。
“你是没有亲自动手,但却从旁挑拨,因你而死的人有多少?”
他的责难任狂没有听进耳里,因为适才路过的几匹马上,传来的对话飘进了他耳中。
他毫无愧色的拉起自家义弟的手,兴致勃勃的告知。
“这康城今晚要选拔花魁,咱们也去瞧瞧!”
“你……”斯凝玉来不及开口,任狂便拉着他上马而去。
白玉般的面颊微染薄红,活了十六个年头,这是斯凝玉头一遭踏进青楼。
这康城花魁的选拔,向来由城里的青楼轮流举办,今年轮到“玉钗楼”。
此刻玉钗楼里的姑娘,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艳若桃李,飘逸的薄纱将玉体勾勒得曼妙诱人,浓浓的脂粉味从一进门便充斥在鼻息间。
真正令他局促不安的是,这些姑娘与上门寻欢的男客之间毫无忌讳的打情骂俏,轻浮的举止与粗鄙下流的调笑声一一飘入他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