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回雪忽而扬睫望向伫立在一旁的孟云峥。
她实在不是有意那么做,当她答完话时,脑中一闪,顿时意会到,孟云峥是被她“滋润”过的第一人,用了那样亲密无间的方法去滋润,而那种方法,她也仅会用在他一人身上。
脑中想着,心中悸动,自然而然朝他望去。
是孟云峥那张严峻面庞忽现古怪赭色,目光直勾勾将她锁住,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以行动代替解答,告诉在场之人——
他,孟大爷,就是令她愉快开心的泉源。
“阴阳调和,欸,原来如此。”凤清澄徐徐下了结论,闭睫想了想,颔首道:“也罢,那确实也是个法子,你用着顺手就好,等用得不好了就再换一个,没什么大不了。”
欲辨无从辩,脸皮甚薄的姜回雪都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而孟大爷不仅眼角乱抽,两边额际的太阳穴更是鼓跳不止。
什么叫“用得不好了就再换一个”?他怎么说也是身强体壮、气血充沛得很,能让那姑娘用得不好吗!
凤清澄不理旁人想些啥儿,她挥挥手,很快地将姜回雪这一页揭过,改而搭起默儿腕脉。
令姜回雪讶异的是,默儿不喜被旁人碰触、尤其是陌生之人,但女老前辈执起她的手号脉时,默儿毫不排拒,很安静……嗯,应该说,今日有客来访,默儿头到尾当真安静得很,一双漂亮眸子却一直很认真地看着。
见凤清澄诊完默儿的脉象后,竟然探出剑指,缓缓触在默儿的眉心之上,姜回雪一颗心提得老高,一旁观看的康王爷夫妇和孟云峥亦都面露讶异。
气剑指隐隐发出,姜回雪即便不识式,这些年练气却也练得频有心得,能瞧出女老前辈使的是某种以气内观之法,那要内力极深厚的人才能办到,一时间对凤清澄的崇敬之意更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凤清澄收回剑指,拍拍默儿的头竟是……笑了。
是很单纯的愉悦笑意,不是老人家一贯的冷笑、哼笑或诡笑。
“你这孩子心术真好,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敢爱敢恨,狠起来绝不留情、绝无退路,只晓得直直往前冲,模黑走到底,真好,真是好孩子,跟我一样好呢。”
众人无语,只有姜回雪这个“慈母”笑得安心,“凤老前辈,那我家默儿身子骨无事吧?我也曾学您那样,用别的法子内观过她的体内,好像……应是干干净净,再无毒蛊依附而生,是吗?”
凤清澄点点头算是答复了,冲着默儿又笑。“好孩子,你随我走,拜我为师,你这心性用起毒来定然别于生面又别具一格,我很期待啊。”
“师父?”穆开微惊奇唤。
凤清澄再对默儿道:“我医毒双绝,一直寻不到传人,你师姐穆开微性情刚毅,根骨奇佳,习医习武其好,所以除传授我派武艺,亦令她以医为主、毒为辅,徐徐进益,而你心术机巧,用毒必然有大成。”顿了顿。“拜我为师吧。”
一直沉静不语的大姑娘家环顾周遭几个除了无言还是无言的人,不忘对着一向关怀她的姊姊咧嘴笑开,最后她双膝跪地,朝女老前辈重重硫头再磕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咚、咚、咚。
“默儿!”姜回雪震惊到脸色都发白了。
为何会这样?不解啊不解……
“姊姊别生默儿的气,默儿不是要离开姊姊的……默儿想变强。那位女老前辈很厉害的,我能感觉到,而且她也是真心喜欢我,默儿拜她为师,跟在她身边学那些很厉害的东西,学成了,我就可以回来保护姊姊,不会再有谁欺负得了默儿和你。”
“在这个世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姊姊了,以往都是姊姊护着默儿,但我可以变强,变得很强很强,我要保护我喜欢的人,保护姊姊。
“所以只能把姊姊暂时托给那个笨蛋了,他虽然笨到无可救药,但默儿知道,他会好好保护你,会对你好的,把姊姊交到他手里我也才能安心。
“姊姊,你等我,等我学有所成啊,到时候你如果不要那个姓孟的笨蛋,咱们就把他毒哑毒瞎,你别怕,有默儿当姊姊的靠山呢,好不好?”
默儿走了。
拜了师,随便收拾一个小包袱,真的就跟初次见面的女老前辈走掉了。
临走之前,默儿拉着她说话,说的那些话当真字字钻心,令她心暖亦心痛。
斌客们的两辆马车早已离去,自然,把默儿也带走了,晩膳若非孟大爷提点,还由他亲自下厨弄来两大碗清汤面配着酱菜,她八成就是呆坐在小厅里直到天明。
无情无绪地进了食,吃过后,她进小室里浴洗,此时换上干净寝衣,背靠着墙面屈膝坐在暖炕上,心绪沉淀过后,脑子似清明许多。
孟云峰察看各房门窗,最后将屋门关起上闩,熄了小厅的灯火回到寝房。
房中温暖,但他沐洗过的头发犹在滴水,菱回雪见状从炕头的柜箱取出净布,道,“过来好吗?头发要擦干了才好。”自默儿离开后她就没说话,此时开口,声音有些轻哑。
云峰沉静走近,背对她在炕上落坐,明暖烛火轻晃,将他与她的影子淡投在墙面,她跪在他身后,用净布揉着他带湿气的微卷发尾。
她又不再言语了,但安静做着事,好半晌过去,孟云峰终是忍不住——
“你生我的气,觉得我请凤老前辈过来这一趟是多此一举,不仅多此一,还令默儿随对方离开,根本得不偿失,是吗?”他嗓音也略瘠哑。
揉拭他头发的小手陡然一顿。
姜回雪先是急急摇头,随即想到他背对她是看不到的,这才连忙开口。“没有啊!我没生你气,我怎可能为这件事跟你生气?”回想默儿走掉后,她自个儿的状态,那模样唔……好像……似乎是在摆脸色给他看。
欸,所以他才误以为她在气恨他。
难以用言语一下子解释清楚,她干脆一把将他抱住。
两条藕臂从他腰后探到前头,小手在他结实的腰月复上交握,她柔软身子贴靠着他的宽背,轻轻吐息——
“你请那位医毒双绝的凤老前辈来此为我和默儿诊察,我知道你是想我将心安下,凤老前辈见多识广,又有那般绝妙本事,是可以助我解惑的,有幸能与她一见,我很感激啊。”脸在他坚硬却温暖的背上蹭了蹭——
“……我感激她,也很感激你……默儿开智之后,我还想着该教她什么才好、又该如何去教,却忽略她有自个儿的想法和心思,能被凤老前辈带在身边教导,既有这样的机缘,我该替她欢喜才是,只是……”
“只是默儿乍然离去,你尚不能适应。”他静静地替她把话说完。被软绵的姑娘从身后抱住,背心被亲密贴熨的感觉确实受用,让他紧绷的肌理渐渐放松。
靠在他背上的脑袋瓜又蹭了蹭,语气难掩怅惘,“那年她被带进『魇门』时才六、七岁,之后被赶进那座蛊瓮山月复,她是我们十五人中年纪最小的,后来那群人也仅余下我跟她……我们一直相依为命着,没想过会有分离的时候,还这般措手不及……”
房中变得寂静,屋外落雪声响忽然清晰可闻,片刻过去,姜回雪才感觉男人背心隐隐震动,低沉声音随之逸出——
“如此看来,想要盖过默儿在你心中的地位,怕是不能够了。”
任凭他语气再沉再稳,这话说得……哪里不哀怨!
姜回雪一回过神立即拉他臂膀,他倒也配合,顺着她拉扯的力道蹭掉鞋子上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