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沉一笑,故意不发一言,看这天色,等到断桥处,天也快亮了,纵使赵焱司再神通广大,也无法越河而过,只能下令休整。
苞在一旁的郑富难掩担忧的看着宁修扬面无血色的脸,“世子爷可还撑得住?”
“可以。”宁修扬咬着牙,硬撑着一口气,为使自己分心,不专注于身子上的不适,开口问道:“我交代的事,你办得如何?”
“回世子爷,东西已在属下手中,属下会寻个机会交给从屈申城一同前来的婶子,让她交到戎少爷手中。”
宁修扬抬手轻抹脸上的雨水,心中烦躁。
郑富知道自己的主子与宁齐戎之间积怨已深,明明身为世子却处处不如一个毫无功名的将军之子,不单百姓只识悬壶济世的宁大夫,就连郡王也时有感叹为何戎少爷不是生在郡王府,那些话语已成了宁修扬心中的刺,让他对宁齐戎欲除之而后快。
“方才我见着福宝了,有机会将她带过来。”
郑富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轻点了下头。
第十六章 了结前世仇(2)
相较于宁齐戎,宁修扬倒是对宁倾雪极好,兴许是娇弱的女子容易引起男子注目,但碍于礼教,宁修扬倒也不敢真对自己的堂妹下手。他明白宁修扬此刻开口想将宁倾雪带在身边,并非是想加害于她,相反的是想要护住宁倾雪,毕竟得不到的永远最好。
“不好了……”前头传来了骚动,“前方的桥断了!”
宁修扬闻言,眸光微亮。
赵焱司一脸阴恻恻的看着前头断桥底下滚动的泥水,“让郡王世子过来。”
得令之后的宁修扬骑马踩着泥泞到了前头,断了路也只能歇息了,看着赵焱司神情不善,他不见一丝心虚,只道:“闲王殿下息怒,此乃天灾,属下亦无能为力。”
赵焱司看着他的眼神透露的是彻骨的冰寒:“庸王世子昨日才派人送信,若这桥断了,如何联系郡王世子求援?”
宁修扬的脸色微僵,他一时之间竟忘了这桩,不过这个节骨眼,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露出微慌的神情,“殿下恕罪,属下一时情急,竟忘了世子爷派人来送信时曾提及桥断了,得绕山而行才有路。”
赵焱司漆黑的眸子望着他,似有风雨欲来之势,“郡王世子果然贵人健忘,这等大事都不记得了。”
原本只要渡了这条河就到了庸王世子落脚的村落,如今再往回绕,平白多花半天的功夫不说,这一担搁还不知得死多少百姓。
“属下惶恐,请殿下恕罪。”宁修扬的语气惊慌,但心头并无太多惶恐,毕竟如今救灾在即,即使再恼,为了顾全太局,赵焱司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降罪于他,“只是一行人赶了一夜的路,虽天色微亮,但要绕山而行,还得走一段险坡,合该这是天意,老天知赶路危险,还请殿下下令休整。”
“天意?”赵焱司一哼,“本王不信天也不信地,只信自己。所有人马听令,继续赶路!”
宁修扬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但也莫可奈何。掉头离去时,目光对上宁倾雪黑黝黝的眼珠,他挤出一抹笑,“福宝可还吃得消?”
宁倾雪垂下眼眸,看似胆怯的不发一言。
宁修扬见状,不由叹道,以往宁倾雪对他总是笑脸相迎,但如今却是比一个陌生人还不如,“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别跟哥哥客气,若是走在前头太累,就跟哥哥到后头去,哥哥给你在装药材的马车上挪个位置歇一歇。”
“宁修扬,”赵焱司不客气的连名带姓斥道:“滚回后头去,若再有差池,本王要你的命!”
宁修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斥,表情微僵,却只能压下愤愤的情绪转身离去。
等人一走,赵焱司神情不悦的看着宁倾雪:“被人找上门了还不吭声,真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宁倾雪抬眼,无辜的对他扯了下嘴角,她并非是软弱而不吭声,只是心烦而不想搭理罢了。
“前头有段路危险,你要小心些。”虽说不放心让她离开身边,但赵焱司还是理智的让李尹一护着她退到了队伍的中间。
宁倾雪不想拖后腿,只能依言而行,看得出赶了一夜的路,众人皆难掩疲惫。
想到宁修扬方才的脸色,就为了一己之私,让一行人白白走了一大段路,这一路若有他在,还不知会惹出多少事端。
“小姐?”李尹一注意到宁倾雪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由上前轻唤了句,“可是有事交代?”
宁倾雪静下心神,浅浅一笑,“我无事,只是有些头疼,我记得哥哥身上有药丸,你去寻他给我拿些过来。”
李尹一闻言也没有多想,立刻上前寻找宁齐戎。
一等李尹一离去,她便拉了缰绳,停下坐骑。
娇小的她隐身在一行人中很难引人注目,但郑富还是一眼就发现停在路旁的她。
“二小姐?”郑富唤了声。
宁倾雪淡漠的扫了他一眼。
宁修扬听到叫唤,强打起精神,“福宝,你怎么在这里?”
宁倾雪强忍着浮上心头的胆怯,从她对郡王妃下手开始,她便不再纯良,如今的怯懦太过可笑,她心底的黑暗私心早已胜过她人性中的光明,被人利用如今也利用别人,她还矫情什么?
她微敛的眼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嘲弄,开口时已是一片平静,“我的身子不适,正等尹一拿药过来。”她的声音温柔,带着不疾不徐的从容。
宁修扬一笑,她总是沉静少言,带着温柔笑容,令人无须防备,“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的在家中待着,来此自讨苦吃,宁齐戎也是,就由着你胡闹。”
他使了眼色让郑富让开。
若是寻常人,郑富还会有所防备,但宁倾雪在他的眼中毫无威胁可言,他立刻让开,让宁倾雪得以与宁修扬并行。
耳里听着宁修扬的关怀,宁倾雪只觉得一阵恶塞,抬起脸看他,双眼在阴雨绵绵的微亮晨间闪着光亮,“医者父母心,我哥哥心胸宽大,非一般俗人所能体会。”
虽未明言,但是说穿了就是暗示他比不上宁齐戎,宁修扬眸色沉了沉,“宁齐戎或许好,但世事难料,谁知他日后如何。”
宁修扬语气中的嘲弄莫名的让宁倾雪忆及上辈子得知兄长死讯时的情景,她与娘亲失魂落魄了许久,一直到她死了,兄长的死始终是她心中的痛,她再愚昧也听出宁修扬要对自己的兄长不利——
“你做了什么?”
宁修扬没有答腔,只是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前头传来声声小心的提醒,前头已经走到最险象环生的一段,一边是山壁,另一头则是险坡,底下泥水滚滚。
宁倾雪拉着缰绳的手一紧,马匹有些躁动,宁修扬立刻伸岀手,握住了宁倾雪的手臂,“小心。”
宁倾雪的身子一僵,一瞬间,脑海之中飞快闪过他曾带给她的屈辱,心中涌现恨意。
她的恨从不轻易示于人前,因为她还希望自己是所爱之人眼中那个温和良善的福宝……
只是如今,他明明对她与兄长贼心不死,她不想再忍,厌恶的挥开他的手,“身子染了花柳病,很难受吧?”
听到宁倾雪轻飘飘的话,宁修扬的心头一震,双眼一眯,“你说什么?”
她的目光不见一丝畏怯,稳当的与他对视:“染了花柳病病情严重,纵使治愈也难有子嗣,图谋再多,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宁修扬的双眼大睁,隐隐之间有了猜测,却又觉不可思议:“你——我得病一事,你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