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所有胆敢介入她和大王之间的任何女人,包括她的女儿在内。
她为了爱一个男人,却失去了人性,也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避夫人脸上似悲似哭似笑。
第五组人员尽皆陷入昏迷状态,四周气温彷佛滴水成冰,空气却静寂得恍似整个世界都停顿在这一刻。
鹿鸣跪在姬摇王后脚边哀哀痛哭,泪眼模糊地恳求着她不要离开,不要让她再度成为失怙的孩子。
避夫人目光黯然了下来,她紧紧压制着胸口所有被她吞噬入体内的、那些蠢蠢欲动迫不及待欢呼撕欲裂她、挣月兑逃离她的万千孤魂野鬼……
其中有真正的林妲、中年男鬼,甚至还有恍恍惚惚不明所以的面店阿婆……
纵然有姬摇挡在前头,惨遭五雷轰顶的管夫人,也只剩了最后一口真气。
避夫人望向已经淡得像是风轻轻一刮就会化为万千微光而逝的姬摇王后,恍恍惚惚间,像是再度看见了大王大军即将开拔前,那个高高伫立在朝歌王台阶梯上,孤独隐忍而强露面的端庄雍容女子。
她从来……没有对付过自己。
大王只陪了王后三月,却给了自己整整六载……
王后抱着小小的呦呦,跪着磕得满额鲜血,哀求大巫以命换命,只因她无论如何都要帮大王留下唯一血脉……
避夫人茫然地回想着,当时的自己,在做什么呢?
在大巫作法之际,她趁机一剑插进了大巫心口,尖厉狂笑着咬住了大巫……
便是活活生吃了大巫,也不叫王后得逞!
然后……她受了永生永世的诅咒……
避夫人干枯已久的眼眶不知不觉湿了,落下的不再是满满怨毒的血,而是剔透温热的泪。
“我原来……也想叫这孽……叫她,生生世世爱而不得……”
可那又如何?
大王永远不会回来了,而且大王真正信重珍爱的,是王后不是她。
明明在携她远征之前,他早已同她说明白了,她只是妾,是枕衾一般之物,可她就是不甘,就是恨……
“我不想再爱了……”管夫人缓缓地探手入怀,取出了半颗闪闪发光的雪白珠子,那是千年前她吞吃了大巫的一半内丹,另一半,仅剩一口残气的大巫给了王后。
所以,她们两人才能辗转流离存在千年而魂灵不散……
半颗内丹轻轻地往姬摇王后额上送去,管夫人疲倦至极地低哑呢喃:“大王他不是我的,下辈子……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要去找那个真正属于我的爱人……”
鹿鸣猛然回头,震惊地望着瞬间破碎并裂开来的管夫人,万鬼欢腾窜逃而出,争先恐后四散天地八荒间……
“——阿娘!”她热泪夺眶而出,莫名心痛如绞地失声大喊。
避夫人乍然微笑了。
而后她眼前一花,什么都没有了……
第18章(1)
周氏国际集团旗下的一架湾流G650私人飞机在夜晚十一点接到指令,迅速加满油料、检査完毕、获得起飞准许,在三十分钟后,一名娇小纤瘦装束利落的女子在几个大男人护送之下登机。
那女子手掌心还牢牢握着什么,在进入机舱后,低声说了句话。
“……跟紧我。”
她收拢的掌心隐隐有微光在指缝间微弱闪动。
“阿姨,您撑着点。”鹿鸣双手掌心牢牢捧贴在胸前,喃喃。“您想看见我和周颂和好……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我一定能找回他。”
周朝姬氏的女人里,总该有一个能得到幸福……
在生与死面前,所有的抗拒、不安、矜持和固执,宛如经历一场大浪淘沙,过后,暴露出最终的真实情感。
我爱他。
我要到他身边,不管未来我们之间还会遭遇什么样的摩擦、争执和考验,至少我们都在彼此生命里,共生共荣、同悲同喜过。
周颂,我们就好好相爱着,紧握着对方的手直到这份爱消失,或者有幸直到生命终了的那一天吧!
世上所有的现在都会变成过去,只要我们还记得,只要我们存在过,就是浩瀚时空中的一份永远。
湾流迅速地起飞,往东北方向而去……
无比艰难颠簸地抵达哈巴罗夫斯克新机场后,暴风雪依然笼罩该区,不过风雪已减弱些许,也因此他们一行人得以顺利地转搭直升机前往锡霍特山脉中的孙达尔-哈亚塔山。
山脚下的指挥所组员闻讯出来接鹿鸣——这是其他unlimited成员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家老板珍而藏之的心爱女人。
天边曙光乍现,外头大雪纷飞,指挥所内温暖了许多,鹿鸣脸色苍白,看得隐藏不住的憔悴与疲惫,却也有前所未有的坚强与冷静。
“现在状况如何?”她和众人一一颔首过后,急促地问道:“找到他了吗?”
“鹿小姐,孙达尔-哈亚塔山有一面像是刀削过般的峭壁,底下是一大片山谷,积雪很厚,我们分析老板应该是掉进去了。”一名主事的俄国组员用浓浓的俄罗斯腔说着英语,谨慎地道:“现在平地风雪小了很多,但山上依然风雪强劲,不过您不用太担心,九人小组已垂降下去山谷,用最精密的仪器进行搜索”
“我记得他总是带着一支可供卫星定位的瑞士手表,还有他的手机……有搜寻到任何讯号吗?”她鹿鸣满眼焦灼的询问。
俄国组员有一丝黯然和惭愧。“抱歉,这场暴风雪太大,摧毁了大部分的电子仪器,卫星定位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干扰,但我们最后确认的位置是在山谷无误。”
鹿鸣闭上了眼,颤抖的手紧紧握着左手心暖得发烫的小小圆珠,不断告诉自己,他闯荡世界身经百战那么多年,雪地经验丰富,一定会努力保护好自己,等待救援到达的!
……他不会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忽然间,掌心里的小圆珠騒动了起来,自然而然地领着她的手指往东方——姬摇阿姨,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她猛然动作起来,抓住护送自己来的第五组其中一名组员的手臂,恳求道:“快带我去那座山谷!我知道怎么找到他!”
那名组员迟疑了一下,“鹿小姐,你在指挥所静心等待,我们……”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傻傻地留在原地等消息,他们是你们的老板,你们的兄弟,但他也是我的男人。”她眼神尽是坚决之色。“如果你们不让我去,我就自己想办法上山,爬我也要爬去!”
组员们面面相觑,虽然深受撼动,但带一个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看起来就瘦瘦小小的女人在风雪中攀登孙达尔-哈亚塔山,本身就充满了各种可能的意外。
包何况,谁都承担不起让老大的心爱女人遭受危险或受伤的责任。
“我不会扯你们后腿的。”鹿鸣苦苦哀求,眼圈红了。“请你们带我去!他在等我……求求你们。”
最终还是那名俄国男人毅然决然地同意。“好,请您穿好所有装备,并且一定要听我们的安排行动,一切以保全您自身的安危为重。”
“谢谢你们。”她噙着泪,满面感激地看着他们所有人。
一路上,强风暴雪几乎遮掩了每个人的视线,这还已经是众人口中的“风雪减弱”,鹿鸣完全不敢想象,在这场百年不遇的大风雪威力最强之际,周颂是怎么能带领着小组安然把所有人救下山的……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平安了,偏偏他会在半山腰失踪?
——在那个山谷,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左手掌心不断持续发热,那圆珠子是姬摇阿姨仅存的最后一丝能量灵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