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峥年幼便随穆正扬习武,曾住在穆家数年,他自是知晓师妹的闺房向来布置得机关重重、兵器和暗器随抓随有,没想到嫁作人妇,这习惯照旧。
“师妹……”讷讷唤了声,当人家师兄的已不知该拊掌叫好,抑或劝她收手。
“大师兄!”穆开微闻声扬睫,小脸陡现欢喜,接着道,“下人适才来报,说大师兄率人查案,那师兄和各位先去忙吧,这康王府里想搜哪儿就搜哪儿,待我先把手边的事料理妥当,师妹再找个好日子设宴为兄洗尘,可好?”
“师妹你……”欲言又止。
“老薛,请众位出去,将正院的大门关上,让仆婢们全数回避。”一顿,“兰姑,把我的御赐剑刀取来。”
康王爷大叫。“你还想干什么?!老薜、老薛你别走,别把门关了,快回来!”
兰姑也大叫。“王妃请三思,那剑刀一出鞘就得见血,使不得啊!”
老薛同样大叫。“王爷,老奴也是千百个不愿意!老奴赖着不走,对您毫无帮助的,您撑着点儿,王妃心好心善,不会太超过的,老奴……老奴一会儿再回来替您裹伤。”这意思说得好像康王爷接下来肯定会带伤似的。
“老薛啊——”康王爷凄厉呼号。
老薛再难回应,顶着一张愁煞人的苦瓜脸,大小捕快和兵勇们也不忍心再为难他,纷纷随他退出外厅,让他遵照当家王妃的指示,仔细关上两扇门。
而外头这边,聚集着探头探脑的仆婢们早已被赶来的邵大总管驱走。
邵大总管向孟云峥等人抱拳行礼,不亢不卑道,“各位大人若要搜查康王府,请随小的来。”然后他转回向老薛,语气不变道:“正院这里的事,还请老管事帮忙照看。”
“是、是。”老薛点头如捣蒜。
接着,夜访康王府的众人自然而然被请离正院,由邵大总管亲自作陪。
一群粗鲁汉子平日里舞刀弄抢、野得没边儿惯了,根本也不看场合,还在人家康王府的地盘上,已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方才亲眼目睹之事。
“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康王爷若再被黎王殿下牵着鼻子走,迟早是要钻进销金窟里眠花宿柳。”
“老实说,康王妃确实是颗福星,以往康王府死气沉沉,康王爷更是出了名的‘药罐子王爷’,哪能像今儿个这般模样,被满屋子的兵器和暗器连番招呼,没吓得屁滚尿流还能跟康王妃顶嘴呢,穆大姑娘果然是‘镇煞之宝’啊!”竖起大拇指。
巡防营的兵勇接着说,“康王爷顶嘴就算了,他抢出寝房竟是为了随黎王殿下游玩去,精气神当真较以前好上许多啊。”
“哼哼,好什么好?瞧瞧刚才那势态,咱们‘六扇门’出身的康王妃能允吗?能吗?要跟黎王走,先过咱们掌翼大人那关!”
“早就不是什么掌翼大人了,嫁进皇家,啥儿都得受限,一大堆礼数压下来,能扛多久?哪天又一道圣旨下来,指给康王爷一堆侧妃和小妾的,康王妃再剽悍,能顶得住皇上和太后的威压吗?”
众汉子想了想,摇摇头,同声长叹,唯有孟云峥沉吟不语。
回廊转弯处,他伫足回首,眼力绝佳的他远远看着门扉紧闭的王府正院,荧荧烛火将里边的人影打映在窗纸上,他能认出师妹和兰姑的身影,她们扶着一名男子,移动得小心翼翼。
“原来王妃是想这么处置本王……”
暗瑾熙被他的王妃和兰姑扶起,挪回软榻上躺平,即便一口血又瘀积在胸威胁着将要呕出,他还是一把抓住妻子忙碌的手,虚弱笑言,“微微……我演得很好是不是?你与兰姑事先虽没跟我套词儿,但我脑子好使,你想怎么处无思无虑,我都配合表演,我吐血,是不乖被你打的,我身上有伤,也是你的暗器没躲成功伤着的,寝房中血腥味弥漫,很理所当然啊,所以我们没有……没有露出马脚才是啊……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厉害你个铁胆狼牙棒啦!
内心狠骂,穆开微又想狠挞康王爷了,但仅是想想,依旧无处下手。
“躺好。闭嘴。”她按下他的胸膛,帮他月兑衣月兑靴。
见大事底定,一旁的兰姑徐徐喘出口气,边忙边道,“还好王妃熟知孟爷的脾性,料他定然会闯康王府大门,咱们提前安排这一切,在府里先将事儿闹开,闹得沸沸扬扬,如此这般恰能蒙混过去。”
兰姑全按自家小姐康王妃的命令办事,办得妥妥贴贴、稳稳当当。
穆开微在极急迫的时间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道完,兰姑立时抓到重点并且彻底发挥,先是手段利落地惊动几名平时颇爱嚼舌根的仆婢,令其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半个时辰,康王府正院前就来了好几个好奇心旺盛的下人。
谁也未出面制止或驱赶,任仆婢们打探窥伺,就等着意料之中的访客上门。
丙然没令穆开微失望,她赌赢了,师兄孟云峥果然持玄铁令牌闯康王府,且深夜跟随“天下神捕”夜闯康王府的人较她预计的还多。
她就是要那些人亲眼看看,看她康王府里什么事也没发生,而正在发生的事也非什么天朝大事,不过是“不受教”的康王爷需要被她好好“料理”一番罢了。
唉将傅瑾熙安顿好,穆开微立则去打开那面古玩墙。
在孟云峥与众人闯进之前,凤清澄已赶过来先替傅瑾熙施了针,之后便避进墙后暗道,此时墙面一开,等在里边的不仅凤清澄一个,还有夏秀、夏香和她们手中抱着的两个婴孩。
只是不知凤清澄避进暗道后到底做了什么抑或说了什么,与凤清澄初次见面的两武婢竟双目亮晶晶,脸上满是虔诚崇拜,而怀里的小女圭女圭全安然酣睡,甜润嘴角还翘翘的,显然睡得很香。
不及多说,穆开微将凤清澄迎出来,看着凤清澄再一次替傅瑾熙施针。
之前第一次施针时,傅瑾熙胸前的玄隐掌在银针下渗出紫血,他向来偏苍白的脸竟然浮红,肤温甚高,但第一轮施针过后,大汗淋漓,精神实是大振,还能配合穆开微“即兴演出”。
然而精神大振过后,彷佛烈火腾烧至极处,将一切烧尽之后精力用罄,几是油尽灯枯……穆开微见康王爷在第二轮银针的伺候之下,身躯隐隐颤抖,她心头也随之颤动,不禁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指,立刻察觉到他有力的回握。
暗瑾熙笑意微微,略带迷蒙的凤目眨了眨。
两人仅四眼相交什么话都没说,穆开微红了脸,尤其听到一旁施针的师父凤清澄极轻地哼了声,她双腮更热,不过倒是没有撒手。
第二轮的银针依然扎出紫血,但掌印变得更浅,之后老薛端来刚熬好的药汁,黑乎乎一大碗全喂进傅瑾熙肚里。
药汁一下肚,他热汗狂冒,狠狠折腾一阵后终于稳下,跟着他简单浴洗、重新换上干净衣物,这才缓缓睡去。
第十一章 处置康王爷(2)
此际,正院内寝房中摆布出来的一片“乱象”已被老薛和兰姑合力收拾了。
什么绳镖、钢镖、飞刀等等的暗器皆回归原处,狼牙棒和几颗铁胆也从门板上取下来,就连被孟云峥扯落、用来挡住暴雨梨花针的锦绣帘子亦都整理过。
穆开微这才寻到时候约略地跟兰姑和夏秀、夏香道明其中原由。
三名从穆家陪她嫁进王府的心月复自然与她齐心,康王府与她们已然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当中的轻重不必多言,自是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