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从没有人如此大胆地佯扮公孙大人的模样接近大人,如今卞下正值多事之时,又蹦出这么一个她,谁能不起疑。
第五章 赏花宴上探端倪(2)
迎春看他的眼神,俨然像是在瞧涂不上墙的烂泥,“奉化,这袍子是你带回来的,丝绦也是你准备的。”这孩子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没长进?不会脑子真的坏了吧?
奉化一顿,这才想起她的行当都是他准备的,还故意挑玄色的锦袍,要知道这颜色可不是一般姑娘撑得起的,本是要看她出丑……咦,不对!
“谁允你直呼我的名讳?本官可是京卫镇抚,你竟敢对本官如此放……喂,你去哪?我话都还没说完,你不准走!”
迎春连头懒得回,直接指着前头正等着他们的几位大人,“在那几位大人面前,你算老几?”
奉化抬眼就见宇文恭正一脸不善地瞪着自己,赶忙抬腿就跑。
“麻雀。”迎春淡声道。
奉化疑似听见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他麻雀了。
马车里,宇文恭闭目养神着,可偏偏脑海里早已烙下迎春的耀眼丰采。
他真的有些搞不懂自己了,他深爱着公孙,他是如此认为且肯定,可为何如今见着一个有着她气质的小泵娘,竟也教他心旌动摇?还是他根本就是喜欢姑娘家扮男装?
“她很像公孙吧?”
宇文恭猛地张眼,就见应容端着肃容,不等他回应又迳自道——“多少还是防备些。”
然而宇文恭却置若罔闻,问:“你也觉得她像公孙?”所以并非是他的错觉?
应容拢起眉头,“像啊,就因为像,所以觉得可疑。”
“哪里可疑?”
应容不敢相信他竟然丝毫防备皆无,“宇文,无端端出现一个懂武又气质酷似公孙的姑娘家,怎能不起疑?当初你不也是对她心存怀疑,甚至认为她可能是凶手?”
“一开始我确实怀疑她,但因为傅祥和郑明海的死因可以判断是同一人所为,而郑明海死的时候,她跟我在一起,所以就洗清她的嫌疑了。”
一桩命案周围环境岀现一个懂武的练家子,任谁都会起疑,但证据会说话,不代表每个有嫌疑的人都一定是凶手。
“死因判断为同一人所为?”
“嗯,凶手是个惯用左手的人,手法一致。”
“是吗……”
宇文恭漫不经心的扫过他一眼,“横竖我已经确定迎春不是凶嫌,再者她扮公孙接近我做什么?与这几起命案有关,还是跟我七叔有关?”他不认为七叔会用这种手段对付他。
“那么,也许她打哪得知你倾慕公孙,心想自己是女儿身,胜算要来得太高。”应容耸了耸肩,不在这事上多作争。“扮个男装讨你欢心再正常不过。”
“民间会知道我倾慕公孙?”他这份心情该只有亲近的人才知晓。
“是有传闻你喜好男色。”当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也试着替他辟谣。
宇文恭轻呀了声,总算明白为何其他官员是被赠美鬟歌伎,送他却尽是小厮马僮……算了,继续误会下去也成。
不过,迎春是为了讨他欢心才扮男装吗?
还真看不出来,在她眼里,他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爱。
唯一确定的是,就连应容都觉得她像公孙……唉,这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到了。”应容说了声,便先行下马车。
宇文恭看向这座御赐的总督府邸,心想最后一次来时似乎是与公孙一道,之后他就再也没踏进此处。
后头的马车停住,宇文恭微回头,就见奉化和迎春先后下了马车,瞬间,他的眼神又定在那抹玄色上。
“好歹也看我一眼吧。”嵇韬跟着下马车后,刻意用颀长的身形挡住他的视线,随即一把勾住他的肩头,压低音量,道:“你这是怎么着?病入膏肓了,竟要小泵娘扮小鲍子。”
宇文恭无奈地闭了闭眼,懒得解释,正要将他的手拉开,却感觉有湿意从天而落,抬眼望去,竟是下雨了。
“快走吧,雨势看是不小。”应容在前头喊着。
宇文恭应着,一行人进了总督府邸,随即便有管事上前迎接,引路到主屋大厅避雨,大厅里已经集了不少人,一个个都是卞下一带的官员。
“应大人。”有位官员一见应容便大步走上前作揖。
应容见状,同施了一礼与他说些彼此近况。
“大人。”
听到声音,宇文恭心颤了下,他竟未觉她走到身旁,而她凑得这么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的少女馨香,他暗恼自己竟像个毛头小子脸红心跳了。
“什么事?”他试着让嗓音沉稳些。
迎春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弯,省得她踮着脚尖还附不到他耳边。
宇文恭竟不觉被冒犯,还顺从地弯下腰,听着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地道:“大人,这位官员曾和傅老板见过几次面。”
他该是听见了,但总觉得听得不够真切,耳边只感受到她吐出的热气。
“大人到底听见了没?”半晌也等不到他吭一声,迎春微恼的低喊。
“……你再说一次吧。”轻咳了声,宇文恭只能如是说。
迎春恼火地瞪着他的耳朵,却瞥见他向来白润的耳竟泛红了,怀疑他是不是染上风寒,可时节都入夏了,这当头想染风寒也没那么容易。
按捺着性子,她将方才的话再说过一遍。
宇文恭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看向与应容交谈的官员,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嵇韬,和应容交谈的那个男人是谁?”宇文恭问着,半晌等不到回应,侧眼望去,又见他背对着自己。“你这是在干么,我在跟你说话。”
“跟我吗?”嵇韬小心翼翼地回头,像是怕不小心撞见了什么,“唉,你俩正浓情密意来着,我怎么好意思坏事?”
“在胡说什么?我问你……”
“知道,我耳力好得很,就连刚她说了什么我也都听见了。”
“既然听见了,你还能说胡八道?”敢情是待他太好,才会让他老在言语上吃他豆腐。
“好好好,咱们言归正传。”嵇韬亲密地勾着他的肩,下巴朝应容的方向努了一下。
“那一位就是宁太卫的指挥使王恪,也就是应容的亲家舅子,原本是清中船厂的主事,可现在因为李三才死了,所以被调来卞下船厂当主事了。”
“难怪觉得面熟。”几年前昭华出阁时曾见过一面。
“这人手段也挺圆滑的,莫怪会被调来卞下顶肥缺,要知道沿着卞江而立的三个船厂里头,就数卞下船厂的规模最大,尤其船厂所在的那个码头不但是漕运转运所,更是商货南来北往的必经盘验处,这王家可以说是要发了。”
“敢情是羡金这种陋习还在?”宇文恭扬起浓眉问。
迸敦土地上有多条江河横亘,造就了船运的逃煌,尤其在卞下这一带更有多达百个船帮抢食这块大饼,而所谓的羡金,指的便是每一艘船交付给漕官的水费,更恶劣者甚至会以船上有多少个船工计算水费。
“当然在,皇上说废就废,可这儿的人不允,就算私下强收羡金,谁又敢告到皇上面去?”唉,地方上一堆肮脏事被人只手遮天,掩盖得无隙可寻,就算真有人告到京里,又谁能端得出证据?
宇文恭神色不变地听着,感觉身旁有道视线炽热得教他无法忽视,他侧眼望去,就见迎春的目光落在嵇韬勾在他肩上的手。
怎了?他用眼神询问着。
迎春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环顾着在场的宫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