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养伤的赵无疾很不痛快,他原本不希望他人知晓太多隐私,人家不问是识相,省得他得将人收拾了,以绝后患,此时朝廷的风云变化太多,稍有一点小疏忽便万劫不复。可是殷如素的不闻不问让他脾气一天比一天大,心里那股邪火呀,烧得他想砍人头玩!他伤得这么重她难道不关心?
这只小宠太目中无主了,只知道吃,她看不出来他、很、想、聊、吗?
“伤了就伤了,反正不是我砍的。”殷如素边看医书边吃松镶鹅油卷,一副云淡风轻的连眼皮都不抬。
她越是不想听,越想置身事外,不怀好心的赵无疾越要将在岸上看热闹的她扯下水。
“爷遇到袭击。”
“喔。”她反应很淡漠。
“三波人马。”以为爷是好惹的吗?不长眼的狗东西。
“恭喜。”她回答得很马虎。
“恭喜?”他挑眉。
何意?
“恭喜无疾哥哥全身而退,没缺胳臂断条腿。”美人的颜值还是具可观性,好手好脚更有看头。
连看了数日“美色”,殷如素都有点视觉麻痹了,她现在是心如止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会为美色迷惑……呃,不过偶尔也会看一眼保养眼睛。
赵无疾满意地一点头。“一波是安亲王的人马,为子报仇,一波是靖王,皇上的兄弟,他看爷不顺眼已久;另一波是秦相爷,他女儿寻死觅活非嫁爷为妻,爷成全她去死,一脚将她踢下结冰的池塘。
“喔!忘了一提,冰层很薄,她一下子就沉下塘了,一群家丁、婆子捞了很久才将人捞起,听说还没死,仍嚷嚷着要当爷的正妻,爷放话丑女别来,她又上吊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老把戏。“死了没?”
“没死成,梁柱断了。”他语气中多有惋惜。
这么想死为何死不了呢!
真是老天不开眼,人家活腻了还不成。
“好巧。”好好的梁柱会断了?
八成是人为。
“是很巧,爷的挽联都写好了,偏偏送不出去。”
诸如“一代贱人”、“贱人贱事”,“贱到黄泉终不悔”……可惜没派上用场。
“留着下一次用。”这么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成天寻短,总会有机会。
她这话对他胃口,黑瞳倏地一亮。“你说她下一次能死成,不会再留一口气苟延残喘?”
说到苟延残喘四个字,那桃花眼里迸出一丝冷冽,冷得能将河川冻结,山木挂冰。
“你会让她死不成?”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能允许别人以死威胁他?那才是自找死路吧!
闻言,赵无疾冷酷的冰霜表情融化,找到知音般朝她凑近。“给她什么样的死法较有趣,爷再送上百对金童玉女。”
纸扎的。
殷如素随口说了一句。“把你在战场上拿来对付敌人那套全用一遍?”
“好主意……”他家小宠脑子真好,连这种阴损的法子也想得出来。
“一点也不好,公子离我家小姐远一点,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一旁始终沉默装隐形人的青玉白着脸,介入两人之间。
“还想当一次哑巴?”赵无疾冷笑。
一听,青玉连忙捂上嘴,急急摇头。“不当哑巴、不当哑巴,可公子也不能害了我家小姐……”
话说到一半她又被点了哑穴,气愤填膺。
“哼!爷活了十七年还不知道‘自重’两个字怎么写,要你一个贱婢来教。”多大的面子呀!
青玉急了,拉着小姐的衣角叫屈。
“别老动手动脚,你要是管不住脾气将人踢出马车,你在车内的事可就瞒不住了。”殷如素凉凉警告他,万一曝光了,她便说自己是被劫车,受制于人。
她早就想好了退路,一旦被发现就往始作俑者身上推,他纨裤的声名太响亮了,众人只会认定他又欺负人家小泵娘,绝不会料到她胆大的收留妖孽,一路同车同行。
大不了她再挤两滴眼泪,表示出受欺辱的委屈样,为了家族名声,父亲顶多送她到城外的庄子住两年,等两位姊姊嫁了再接她回府,那时谁还记得她曾被汝南王世子调戏过。
说不定为了补偿她,父亲和祖母会多给她一些陪嫁的压箱银呢。不管她以后的丈夫渣不渣,只要守住嫁妆就有好日子过,婚姻对她向来可有可无,有也好,无也罢,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
两世为人她都是一个人过,早已习惯了孤独。
亲缘不深也是没办法的事,她身边的人总是一个个离她而去,不牵挂也就不心伤。
殷如素对感情事看得很淡,也没有任何期盼,顺其自然,她相信老天爷自有安排,要不然她怎会由二十九岁的护理师殷如月一下子变成只有七岁的小萝莉,病了几年又活蹦乱跳,现在还和个纨裤扯上关系。
正要抬脚踹人的赵无疾一僵,面带恼意的把脚放下。“你怎么晓得爷不能见人?”
“要是你能现身就不会躲进我的马车,甘愿当只困兽挤在这小小的马车内,肯定是你受伤一事不能为人所知,而且必须瞒过某些人耳目回京。”堂堂亲王之子不能堂而皇之的招摇饼市,若无内情谁会相信?
以他的张狂,谁敢拦他,他打回京城都有可能。
“小丙儿,慧极必伤,你别太聪明,让爷很心寒。”赵无疾一脸不快,觉得被削了面子。
将医书一阖,她拿起绣针绣荷包。“所以我一直在装傻,傻人有傻福,你没瞧见吗?”闻言的赵无疾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一张貌如美玉的容颜木然着,他头一回有被打败的感觉。
不用刀,不用剑,一句“傻人有傻福”完胜。
那到底是谁傻?
自作聪明的人?
两人之间停顿了很久,没人开口说一句话,连一心护主的青玉都无言了,车内的气氛十分低迷。
直到殷如素收针,绣好蝴蝶戏猫的荷包上,栩栩如生的小白猫睁着一双蓝眼睛,伸出一只前足要捉蝴蝶,要飞不飞的五彩凤蝶停在猫鼻头上,小白猫的猫眼往中间一溜成了斗鸡眼,盯着随时要飞走的蝶儿。
一只玉白的手蓦地伸了过来,直接抢走荷包,将之占为己有。
“爷的。”赵无疾喜孜孜的往腰上一挂。
“那是姑娘家用的,无疾哥哥不适合。”挂个女用荷包能看吗?太娘了……呃!等等,好像挺衬这妖孽的气质,刚中带柔,柔中有刚,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唉,人美戴什么都好看,还给不给其他人活路呀!
“嗯嗯!手艺不错,多做几个,爷有赏。”他扯了扯腰封,表示有点旧了,随即又从袖袋中取出鸽卵大的粉色珍珠,放在手里上下的抛玩,眼神说有多轻佻就有多轻佻,明摆着勾人自投罗网。
“无疾哥哥看仔细了,翻过来再看。”遇到这个霸道的主儿,打仗打出匪气了,在战场上抢到什么就归抢的人所有,不论马匹、武器、金银财宝,甚至是女人,见者有分。
赵无疾年纪不大,但勇猛不输当年的汝南王,会打仗的纨裤相当可怕,没什么事干不出来,他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一百多回,每回都把对方打得很难看,将人家的主将杀了不说,还拔下将领的裤子要人家赎回去,否则一条条写上名字挂在城墙上,让人看笑话。
多可耻的作法,自然引来卫道人士的骂名。
但是他却因此筹到一百万两白银的军饷、五十万两白银的抚恤金,三百车的粮草和五十车军需品。
他无耻,无耻到可以为君分忧,又为户部省银子,因此成了皇上默许的纨裤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