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玄度哼了声虚应,就在两人走到八角亭外的拱门时,突觉得家宴的气氛有些古怪,正想找人询问,便见乌玄斗急步走来。
“大哥,不好了,大嫂小产了。”
乌玄广顿了下,嗓音拔高了问:“怎会如此?”
“不知道,说是因为吃了宴上的膳食,可同席也有怀胎的媳妇,人家一点事都没有。”乌玄斗下意识地就偏向都蝶引,直觉得斐泱就是针对她,而非真的小产。
“人在哪?”
“在主屋那儿,六弟妹也在那儿。”
乌玄度闻言,脚步比乌玄广还快,一路朝主屋疾奔而去,便见通往主屋的小径上有些女眷偷偷模模地朝主屋而去,像是要去看热闹,他无心阻止,只想一探究竟。就在他赶到时,就见张氏像是发狂般要追打都蝶引,幸好两名丫鬟死死地护着她。
“这是在做什么?!”他出声低喝着。
张氏一见是他,神色瑟缩了下,随即哭嚎得更凄厉。“我可怜的外孙啊,还没出世就惨死在婶婶手中!”
都蝶引愈听脸色愈是惨白,直到乌玄度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闭了闭眼,低声地将刚才发生的事说过一遍。
乌玄度听完后,沉声警告着。“舅母说这话可要有凭有据。”
“乌将军尽避瞧,这是我大丫头刚刚产下的死胎!”张氏硬要丫鬟将死胎拿到他面前。
乌玄度瞧也不瞧一眼。“我说的是,你要如何证明大嫂小产与我的妻子有关?”
“她是吃了宴上的磨食才如此的,而她自个儿也说,家宴上的每道菜是她要厨子做的,说什么仿宫中御膳……她根本是眼红大丫头,故意要陷害她!”张氏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像是受到天大的冤屈。
“真是弟妹所为?!”后一步赶到的乌玄广方巧听到张氏的哭诉,怒目对着都蝶引,像是要将她给活吞了。
乌玄度目光森冷地睨去,余光瞥见乌玄斗也赶来,便对着乌玄斗道:“四哥,烦请你请四嫂将大嫂所吃的膳食都带过来,顺便让厨子过来一趟。”
乌玄斗应了声,忙着办差去,没心情管宗族女眷到这儿看热闹。
“事巳至此,你还要护着她!”乌玄广怒得失去理智,实在是他盼个孩子已经盼了多年,如今少了一个,要他怎能平心静气。
“大哥不知道刑堂上问审讲究的是证据?要让人落个死罪,也要让人心服口服,是不?话再说回来,蝶引害大嫂小产,她有什么好处?”乌玄度漂亮的黑眸渐冷。
乌玄广不禁语塞,却听张氏放声哭咆着。“那是因为她报私仇,她定是记恨大丫头出阁前待她不好,以为现在进了高门才会趁机报复!”
“原来大嫂出阁前待蝶引不好?”乌玄度似笑非笑地问。
“不,是待她不差,可她不知足!”
乌玄度撇唇笑得极冷。“舅母想明白再开口,否则在刑堂上供词反复,恐怕会挨板子的。”
张氏闻言,心头一缩。
难不成他要将这事给闹到京兆尹那儿?但,无妨,若真要闹开,她也承得住。
“还有,卢大夫,烦请你进房给我大嫂诊个脉,我要确定她安好无虞。”
卢大夫作势要进房,张氏立刻将他挡下。“小产如生产,男子怎能踏进?况且咱们早就找了个医女,不劳乌将军费心。”
乌玄度直瞅着她,笑意越发的浓,低声问着卢大夫。“那木盆里的真是死胎?”
“确实,而且是刚产不久的。”
“喔?”乌玄度微眯起眼,细细忖度,没一会便听见脚步声,回头望去,见是乌玄斗带了两个面生的男子,后头还跟着几名小厮。
第十二章 最毒妇人心(1)
“六弟,这位是皇商冯珏。”乌玄斗大步走近。“他说是前来瞧瞧厨子做的菜合不合意,一听说宴席出了事,所以便跟过来瞧瞧。”
他倒不知道六弟的面子这么大,请来的竟是冯家酒楼的厨子。
乌玄度望向冯珏,还未开口便听他道——
“是凤爷让我过来瞧瞧的,不知道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既然是他酒楼的厨子出了问题,他这个当家自然得负责善后。当然,前提是,他的厨子真出了问题。
乌玄度微颔首。“一会肯定有你帮得上忙的。”话落,他将乌玄斗招来,附在乌玄斗耳边低语,便见乌玄斗黑眸微瞠地看着他,像是听见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照办。
“卢大夫,烦请你瞧瞧这些膳食里头是否放了孕妇不得食用之物。”乌玄度让小厮将端来的膳食就搁在廊阶上,映着灯火才看得清楚。
乌玄广跟着卢大夫走去,端详着几道菜。“大人,这里头并无孕妇不得食用之物。”
“我再问你,能让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在一刻钟内就小产的会是什么样的东西?”此话一出,别说卢大夫,就连乌玄广都讶然了。
乌玄度算过了,照蝶引说的,大嫂一喊痛到被抬回主屋小产,是在一刻钟内的事,这小产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这……”
“那可多的是,许是她下重了剂量才会如此快。”张氏在旁愤愤回着。
“怎么大夫都还答不出的事,舅母就这般聪慧,晓得这么多?”乌玄度眸色寒鸷慑人,只因这一出闹剧吓着了他的妻子,他是绝对吞不下这口气。
“我……妇人怀子得来不易,自然会有诸多防范,懂得这些是再自然不过。”张氏虽是说得振振有词,双眼却不敢正对他。
“那倒是,舅舅虽有通房小妾,但是一个庶出子女都没有呢。”乌玄度意有所指地道。
“眼前要论的是她害了大丫头小产,我要她付出代价,就算要告上京兆尹,我也不怕!”张氏出声喝道。
“不急,不管怎样是舅舅拉拔我的,我总不好在事实未查清之前,就将舅母与大嫂给押进刑堂。”
乌玄广看着他那般沉静,彷似早已知晓真相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他虽是文人,却对药膳亦有研究,一个妇人就算吃下红花,也不可能在一刻之内就小产,任谁听了都觉得古怪。
“冯家酒楼的屠厨子,你今儿个料理的菜色里,可有孕妇不得食用之物?”乌玄度转头问着厨子。
“没有,乌夫人特地嘱咐我,宴上有三名孕妇,所以别掺了不该掺的东西,今儿个的菜又是仿宫制,所以全都是每个人一份四道的菜,每个人的菜色都是一样的。”厨子愈说愈觉得倒霉,无端端摊上这事。
张氏闻言,眉心狠颤了下。
“有三名孕妇?”乌玄度问着都蝶引。
“嗯,除了大嫂以外,一个是住在沛龙县三叔家的小媳妇,一个是城南的七叔家的大媳妇,四嫂跟这些亲近的女眷是熟悉的,所以昨儿个她就差人告诉我这事,要我在菜色安排上多点注意。”
“这也奇了,菜色都一样,怎么其他孕妇没事,大嫂却小产?”
“既是仿宫制,又不是同桌合菜,自然多了下手的机会。”张氏厉声反驳着。
“舅母口口声声说是蝶引所为,可有亲眼目睹,或是在她身上搜出什么?端菜的全都是乌家的丫鬟,难不成还能被收买了?”
“说不定就是厨子所为!”
屠厨子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冯珏则冷声道:“若是我底下的厨子所为,我定不护短,但夫人空口无凭,恐怕是要吃上官司的。”
“也好,就这么着吧,大哥,你意下如何?”乌玄度问向沉默不语的乌玄广。
“我……”他当然该替自己的妻儿讨公道,可这事就连他都觉得古怪,要真是闹到公堂上,那可不是能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