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总算愿意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了。
他深吸了口气,心再定了些。
至少是个开始。
“大哥,你确定她不会中途落跑吗?”
闻言,他转头看向老七。
“她若要跑,你以为她在发现巴狼在温家时,还会回来这铺子里吗?”
秦天宫一愣,“那倒是。”
不过他还是拍拍自己的衣袍,道:“可那白鳞会被封印那么久,就是因为她啊,若哪天白鳞真的破了封印跑出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吧?”
“说得是。”秦无明看着他,淡淡开口:“既然如此,你还杵这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咦?”秦天宫呆了一呆,抬头看着大哥,“跟上?我吗?”
秦无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可那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婆子,她刚刚还差点——”
“差点怎么?”
闻言,秦天宫脸微僵,尴尬的忙道:“我那是让她的好不好?男子汉大丈夫,好男不与恶女门,我秦老七可是不打女人的,况且那疯婆子哪需要人保护,她要是发现我在旁跟着,还不又赏我一顿爆——”
秦无明看着他,只挑眉,一句也没再开口。
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秦天宫话一顿,忙又改口:“我可不是怕了她,我只是想说,她那么厉害,哪需要旁人看着,她可是白塔的巫女——”
“天宫。”
大哥这一句,让秦天宫一僵,忙收了口。
“你该知道,她会变成如今这般,是为什么。”
可恶!他还真的知道!
看着大哥那表情,又想起那女人到底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愤世嫉俗的原因,秦天宫歪着脸,只能叹了口气。
“该死!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他拍拍,咕咕哝哝的走了出去。
书铺子里很静,无比安静。
阿澪走了,秦天宫走了,只剩下秦老板一个。
当秦老板转身时,温柔差点想冲出去追问方才所听到的那些事,但她还没动,周庆已收紧了手臂,制止了她。
她抓着他的手,回首张嘴欲言,但他垂眼看着她,摇了摇头。
温柔深吸口气,还是顺从了他。
这男人做事,向来有他的道理,她知道他同她一样有许多疑问,可她也相信他不出去,有他的原因。
见他又抬眼朝前看去,她忙回首查看。
只见秦老板不知何时已转身背对着两人,他抬手长袖一挥,四周书架忽地又动了起来,这回书铺子不是往旁扩张,而是从原先的四面墙,哗地增为八面墙,然后开始往上延伸,温柔闻声抬头,只见这小小铺子的墙,和那些书架,不断增长,向上直没入黑暗之中,眨眼间变成一座看不到屋顶大梁的八角书楼。
这书楼没有灯,没有梯,不见顶,只有成千上万的书册。
秦老板抬头看着,平平伸出手,徐徐翻掌。
一本书册从上头墙面书架中飘了出来,往下降至他洁白的手中。
他没有翻看那本书,只是缓缓再挥袖,刹那间,八角书楼重新再次缩小变成那窄小的旧书铺子。
秦老板翻看着那本书,看了几页,然后他将那本书册搁到了柜台上,跟着他转身掀开通往后院的布帘,走了。
秦老板前脚才走,周庆后脚就走上前去,温柔被他吓了一跳,忙跟了上去。
“他没吹熄灯火,马上就会回来的。”她紧张的悄声提醒他。
“我知道。”周庆没停下,只火速抓了那本书册,查看里面写的东西。
温柔又惊又急,一边不断朝那通往后面的布帘张望,生怕被那神通广大的秦老板逮个正着,却又在转头看到他手中那本书里写的字时,愣了一愣。
那本书很怪,里面每一页都记载着一个人名,人名之后非但有生卒年,还有一生事迹。
她看了,忍不住好奇的追问。
“这是什么?”
他快速的翻到最前面,查看那记述的事,头也不抬的回:“巴狼轮回转世的生死簿。”
她眨了眨眼,想起方才偷听到的事,那个叫巴狼的人,喝了孟婆汤也记得,他记得自己的前世,阿澪就是碰到了巴狼,所以才被吓得跑回来。
“你怎知是巴狼的?”她紧张的咕哝着,一边回头再看布帘一眼。
“第一页有写。”他说着,查看中间年份的记载,再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但那儿竟然是空白的,他往前再翻,迅速找到最后有文字记载的页面。“有了。”
温柔闻言,飞快回头挤在他身边查看,两人几乎在同时,看见那书册上写的字。
这一页,只写了一半,上面的黑字缓缓浮现,那姓名,只有两个字——陆义。
温柔一怔,更让她吃惊的,是在那之后,记载他生平的黑字还在浮现,一个接着一个的,好似正在记述着发生的事一般。
而那一行字,写着的,不是别的,是白塔巫女阿澪触碰其身,察觉此人仍记得其前世——
温柔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到脚步声传来,周庆火速将那本书册放回柜台上,搂抱着她的腰,脚尖一点就带着她从前门飞窜了出去。
夜空中,繁星点点。
明月低垂在水面上,如灯笼一般,又大又圆。
温柔坐在小舟里,紧张的交握着冰冷的双手。
远处,更夫敲打着梆子,报着时。
四更天了。
半个时辰前,周庆带她出了书铺子,上了屋顶,一路飞掠穿过好几条街,然后又下了地,从一条巷子里入了暗道,在里头东弯西拐的,绕得她一阵头昏,最后再上到地面,她才发现两人竟已来到了城外。
他抱着她到了这艘船上,坐在她身后,一手操着舵,让小舟顺水而流。
一路上,她始终惊魂未定,对刚刚在书铺子里偷听到的事,感到震惊。
夜深人静,没人注意到这缓缓前行的小舟,只有水声轻轻荡漾着。
“轮回转世,前世今生,你信吗?”
“这世上,有阴就有阳,有魔就有神,方才那些,你都看到了,能不信吗?”
“你是说秦老板他——”
她话未完,他已伸手握住她的手。
“有些事,可以做,不能做。”他瞅着她,低语:“天地有规,才能方圆。”
闻言,温柔一怔,回首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他之前所说的那句“天机不可泄漏”,不禁领悟了一件事。
秦老板既有如此神通,怎可能不知两人躲在他那可大可小的书楼里?又怎会刚好无巧不巧的就拿了记载着巴狼生平的这本书?
“是故意的。”她哑然月兑口。
周庆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没这么说,他有他的规矩要守。”
那模棱两可的回答,反而让她更加确定了答案。
秦老板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偷看,那男人知道他和她在那里,就在书楼里,他知道他会偷看,一定会。
那男人有他的规矩要守,所以这男人就干脆偷鸡模狗了,而且他们两人都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这些年,恐怕他们早就这样做过无数回。
“他到底是什么人?”夜里风很冷,她微微轻颤着。
“我不确定。”他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替她挡着风,“但我知道,有个人晓得这一切是为什么,也知道八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陆义吗?”
“你听见了。”周庆看着她,说:“有些人很执着,喝了孟婆汤还记着。”
她一怔,然后领悟过来,他方才为什么在翻看那本书。
“他记得八百年前的事?”她吃惊的看着他,又匆匆道:“就算他记得,八百年前,他不一定人在苏州啊。”
“就算事发当时不在,他一定也会前来查看。”
“你怎能确定?”她不解。
“你以为陆义为何在这座城?若他真是巴狼,这不可能是巧合。”周庆看着前方那轮明月,和那明月在水上的倒影,说:“阿澪是白塔巫女,《魔魅异闻录》中记载着白塔巫女的事,你看过那本书,记得上面写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