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后悔能这样陪扬扬玩,看见孩子灿烂无比的笑容,就算怎么狼狈都值得。
“你回来了,吃过饭了吗?”她略略局促地笑了笑,柔声问。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还没。”
“那我马上去准备。”
目送妻子匆匆离去的背影,杜凌云眼色更深了。半晌,他转向儿子,语气温和。
“扬扬,妈妈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晩餐是咖哩牛肉饭,配上女乃油蘑菇汤和清爽的豆腐蔬菜色拉,饭后还有一盅色彩鲜艳的水果布丁。
案子俩都吃得心满意足,扬扬伸手拍拍鼓鼓的小肚子,说自己好饱饱,都快吃撑了。
程雨顿时有些紧张,担心孩子消化不良,拉着扬扬就要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消食。
扬扬一手牵着妈妈,另一手则牵住爸爸的大手,坚持三个人一起去。
两个大人尴尬地互看一眼,却都没有拒绝孩子的要求,陪他附近的小鲍园散步。
看着他叽哩咕噜地跟邻居的小狈说了一串童稚的话,最后依依不舍地跟狗狗道别后,才跟着爸爸、妈妈回家。
将孩子送上床,替他盖好小被子,程雨关了灯,悄悄走出孩子房间时,竟看见杜凌云站在厨房冼碗槽前洗碗。
她愣了愣,急急奔过来。“你放下,我来洗就可以了。”
杜凌云瞥她一眼,却仍继续动作,俐落地刷碗、冲水,一气呵成。
程雨怔忡地望着他。没想到他在外头工作一天,回家还愿意帮忙洗碗,一般男人这时候不都是巴不得赖在沙发上当马铃薯吗?
眼见实在插不上手,她只好站在一旁,将他洗干净的碗盘接过来,用软布仔细擦干,再搁上碗盘架。
许久,她才鼓起勇气开口。
“扬扬身上那些伤,是……是我弄的吗?”
杜凌云闻言一震,凌锐的目光扫向她。
她涩涩地抿了抿唇。“为什么……我会这么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不阻止!”
话说到后来,她不免对这男人有些埋怨与责备。他是扬扬的父亲,理应保护儿子不是吗?怎能任由自己的妻子虐待孩子。
杜凌云目光一暗,神色阴郁。“以前你不会这样的,顶多对扬扬冷淡一点,不肯花时间陪他,三个月前,可能是你公司出了点事,工作有些状况,你在家里喝得酩酊大醉,扬扬想关心你,你却歇斯底里把他骂了一顿,抓着他狠掐起来……”
听到这儿,程雨已然心跳如鼓,用力掐握双手。
“我那几天都在公司加班,扬扬也不跟我说,是周丽雯发现了来告诉我,后来我质问你,你哭着抱住扬扬,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扬扬也替你求情,说是自己不乖才惹妈妈生气的……我要你发誓,以后再也不在家里喝酒,也不准那样对扬扬,你明明很后悔,可也不晓得为什么,一个多月后,你又喝醉酒,又打了扬扬……”
“太过分了!”程雨听不下去了,胸口熊熊焚起一把怒火,气愤地咬牙。“怎么可以那样做?”
杜凌云奇特地望向她,程雨顿时赧然。在这男人眼里,这些过分的事不正是她做的吗?她有何资格如此忿忿不平?
“那次,我跟你大吵一架,你发了疯似地把一切都怪到扬扬身上,说要不是因为肚子里有了他,你也不用把自己困在这段婚姻里……你恨扬扬也恨我,闹着要跟我离婚。”
程雨听得一颗心怦怦跳,喉咙苦涩。“那你答应了吗?”
“那次我们吵架,把扬扬吓坏了,孩子虽然年纪小,也知道离婚代表什么,他哭着要爸爸、妈妈不要离婚,他要爸爸,也要妈妈……”杜凌云说着,语音更加沙哑暗沉。“为了孩子,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你那时没说什么,过一阵子,有一天,你帮扬扬洗澡的时,又伸手掐了他……”
程雨惊呼一声,用手掩唇。
敝不得她说要替扬扬洗澡时,扬扬会是那副挣扎的表情,可即便再害怕,他还是答应了她。
这孩子是想要妈妈的,一次又一次以纯洁的真心去讨好母亲,却一回又一回地被伤害。
可怜的孩子……
想着,程雨心口纠结着一股酸楚,眼眸微微刺痛。
“那天过后,你就离家出走了。”杜凌云淡淡地结束了解释。
原来是这样。
敝不得这男人在医院见到自己的妻子时,态度会那样冷淡。
“对不起。”程雨喃喃低语。虽然那些可恶的事不是她做的,但她如今占用了人家的身分,就该担起这份责任。
杜凌云复杂地盯着她。“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很想做好扬扬的妈妈,扬扬也很喜欢现在的你。”
她的确很想当扬扬的好妈妈。
程雨扬眸望向面前的男人,眼神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渴求与希冀。
杜凌云看出来了,心念一动。“孩子的心是很纯真的,因为认你是他的妈妈,他才愿意一次又一次原谅你,才会明知你对他不好,还是想接近你……可是不管怎样,受伤就是受伤,身上的伤口会痊愈,心上的伤口却不一定会消失,你别把孩子对你的爱给消磨没了!”
程雨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知道,以后我绝对不会再伤害扬扬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他好的!”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希望这次,你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杜凌云洗完最后一个盘子,转身欲离。
程雨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忍不住扬噪。“杜凌云,谢谢你。”
他愕然回头。
“谢谢你。”她认真地低语。“我会珍惜你给我的机会,你相信我。”
杜凌云扬了扬眉,极力压下心头那股怪异的情绪,轻轻颔首。
程雨微微一笑,那一笑,如春风吹过,在水面漾开圈圈涟漪。
接下来一个礼拜,杜凌云渐渐感觉到这个家不一样了。
他每天回家,不管多早多晚,家里一定会有一盏灯亮着,她也必然会等门,为他准备晚餐或宵夜、放洗澡水等等。
屋子每天都打扫得很干净,连一点灰尘都模不出来,他的衬衫与长裤都烫得笔挺,连领带和袜子都在衣柜里排得整整齐齐。
她辞退了钟点管家,所有的家务都亲自动手,而且不知怎地,不仅在屋内错落摆放几个观叶盆栽,还在阳台辟岀一块小小的花园,白色的橙花、紫色的风信子、女敕黄的蝴蝶兰,花开灿烂,一片生机蓬勃。
她什么时候学会养花的?
杜凌云不解,更不解的是,当扬扬从保姆那边被接回家后,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跟孩子保持距离、嫌孩子吵闹,反而会花整个晚上耐心地造扬扬玩,哄他上床睡觉时,还会念床边故事给孩子听。
她每件事都做得很完美,让人挑不出毛病,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但就因为太完美,反倒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这也太不像简蓝希了吧?他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好像自己的妻子被偷偷换了一个人。
她是不是有点走火入魔了?
就像现在,她正跪在厨房地板上,一格一格,仔细地清理地砖缝隙,明明已经很干净,她却着了魔似的一直用力搓着。
“蓝希!”他忍不住出声唤她。
她震了震,抬头见是他,慌忙想爬起来,双腿却因为跪麻了,一时站不稳,摇晃了一下。
她连忙伸手扶住流理台边缘想稳住重心,手指意外擦过,划出一道伤口。
“啊。”她惊觉不对,收回手想察看,他抢先一步握住。
“小心一点!”见她手指出血,他微微皱眉。“我去拿OK绷。”
“不用了,只是擦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