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所当然令她哑口无言。想她在王湘死后,养大了弟弟,一个姑娘撑起一个家,从未曾胆怯,却在他的眼前硬是没了底气,她虽看似得失不萦于怀,实际却是自卑自己不足。
这样的她,如何能与他匹配?
“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才明白?”她幽怨的看他一眼,“你我不相配。”
“你无父无母?”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若是他坚持要跟她辩驳,自己没有胜算。
“回答我。”
“是。”她不情愿的开口。
“真巧,”他伸出手,拨了拨她散在脸颊的碎发,“我也是。”
她没好气的扫他一眼,顿时有种幻想破灭的感觉,明明就是个无赖。
“除了一身虚名和这些年存下的军饷,我一无所有,说到这……我的军饷还全让田兵长随着阿洛的遗物交给了你,所以现在与你相较,除去名声,是我配不上你。”
歪理!她在心中啐了一句,义正辞严的说道:“等会儿回去,我立刻将银两还给你。”
“既已收下,岂有再还回来的道理?这对我名声有损。”
他的话硬生生把自己的英明神武给打得七零八落,对这个从英雄变无赖的家伙,张沁玥真心没辙。
“把银两收着,成亲后由你管家,你拿着我的家当是天经地义。我曾多次听阿洛提起你,纵使生活贫困,依然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我羡慕他有个处处维护他的姊姊,从今尔后,你的心中也只能有我。你该认出了我靴上的目云纹,阿洛说是你亲手所做,我还没谢过你。”
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战靴,她就认出是出自她的手,真没想到她竟然被自己的弟弟给算计,弟弟去了边疆之后没多久,她便收到他的家书,说是看边关将士训练繁重,鞋、靴损坏多,提议让她多做些鞋,为将士尽份心力。她没多想,只要一得空便替他做鞋,如今才知都被他拿去讨好战君泽。
长沁玥没好气的扫了眼前的土坟一眼,从小到大,弟弟总喜欢捉弄她,如今人死了,还不忘最后耍她一次,送这么一尊大佛来,请都请不走。
“玥儿,外人只见我上阵杀敌,战功无数,却不曾细思我为此付出的代价,我杀戮过重,一心只为定国安邦,除去身分外,我真的是一无所有。”
闻言,她莫名为他感到心酸,他一心想着为国为民,得到的却是孤寂。
“与我成亲,妻小只能退在家国之后,有夫君如无夫君,我实非良配。今日若非遇上你,我已打定主意终身不娶。”
她带他来到弟弟坟前,明明是想要打消他的念头,却没料到最后竟是她被他打动。
“你根本不了解……”
“我有得是时间听你说。”
张沁玥没好气的瞋他一眼,“大人还得赶快赴京覆命。”
“我可以为你晚几日再走。”
如此任性,她傻了眼。“大人说笑吧?”
“我从不说笑。”
她一时再难寻藉口,顿了一下才干巴巴的说:“我不想离开张家屯。”
“虽然我希望成亲后你能随我返回嘉峪关,但你若是不愿意离开,我也可允你留下。”
张沁玥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他是打定主意不论她如何刁难,就是不会让步。她无话可辩,只能睁睁看着他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递到她面前。
她下意识将手放到身后,退了一步。
“拿去!”他坚持的拉过她的手,将匕首放在她的掌心。“男女相悦,交换信物,你既已给我信物,我也得礼尚往来。”
战君泽以往并没有太多与姑娘家相处的经验,毕竟他之前真是打定主意终身不娶,但营中手下士兵打闹时说的男女情事,他倒是听了不少。
“我什么时候给你信物了?”
他拿出她昨日用来压住他伤口的帕子,“这个。”
她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你真不要脸面了?”
“脸面这事儿,是要看情况的,我向来懂得变通。”
张沁玥无言一叹,垂眼看着手中的匕首,玄铁打造,必是削铁如泥,在阳光之下闪着阴寒光芒,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月兑口问道:“你可有拿过这把匕首杀过人?”
“当然,”他的口气透着一丝傲气:“我用这把匕首削过不少敌人的脑袋。”
她的眼角抽了抽,不愧一代武将,将杀人的玩意儿当成定情信物,偏偏她还挺喜欢的……
她紧握了下,最终将之收入衣襟。
看她收下,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光亮。
他一笑,翻身上马,对她伸出手。
这次她也没有矫情,自动将手放到他的大掌上,与他共骑一马,纵使一路引来村民侧目,她依然一派从容淡定。
战君泽注意到她的转变,眼中一柔,他最不需要的便是个胆小、怯懦的妻子,张沁玥很好,真的很好……
第五章 暴打贼人(1)
“玥姊儿。”
张沁玥听到叫唤声,挺直弯下除草的腰,抬眼望去,就见李春花远远走来,眉头不自觉轻皱了一下,淡淡的招呼道:“婶子。”
李春花应了一声,看着眼前的庄稼,一脸羡慕,“看来今年收成不错。”
“风调雨顺,”张沁玥柔眉顺目的说道,“大家都不差。”
“旁人怎么能跟你比,谁不知道王寡妇给你留下的可是咱们张家屯少有的良田,”李春花的语气带着酸意,呵呵一笑才继续说道:“不过谁让你就是懂得讨好人,入了王寡妇的眼。只是你说说,你一个大姑娘,没交代一声,一整夜没回来,今早还跟个男人共骑一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婶子当然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只是怕你一时糊涂,丢了咱们张家屯的脸面。”
李春花的嗓门不小,在附近干活的村民面带疑惑的看了过来。里头也有人看到了张沁玥今早与人共骑一马,但她一夜未归一事倒没人知道,毕竟谁也不会闲来无事去瞅着别人的家门看。
张沁玥冷眼看着李春花一脸得意,经她这么一嚷嚷,全村都要知道她一整夜没回来了。
“昨日下了场大雨,富林楼的婶子好心留我一夜,至于送我回来的男子……”她顿了一下,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是我未来的夫君,有要事进京,等他回来,我们就成亲。”
李春花的脸色一变,“你未来的夫君?!”
张沁玥没心思理会李春花惊讶的神情,弯下腰继续忙活,接近午时,太阳正烈,今日田里的活已经差不多,她打算回家,明日再做。
“玥姊儿,你是说笑吧?”李春花有些气急败坏的跟在张沁玥的身后,这死丫头明明才说终身不嫁,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就改交了主意,还凭空冒出了个夫君。
张沁玥皮笑肉不笑的扫了李春花一眼,“婶子,我还不至于拿自个儿的名声开玩笑。”
“这可怎么成?”李春花瞪着她,“还说你识字,懂分寸,却没半点羞耻心。你跟李代海都要谈亲事了,竟然又在外头找野男人。”
“婶子,”张沁玥忍无可忍的停下脚步,“我由始至终与李代海没半点干系,婶子别再胡说八道。”
看着张沁玥凶恶的表情,李春花的心一惊,这个死丫头以前是个柔弱的泥人性子,现在却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咬了咬牙,愤愤不平,“不要脸!”
“婶子是在说谁不要脸?”
李春花听到身后的声音,心里暗道不好。
疾步走来的女子身材健美,正是田忻,田忻在张家屯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一般人见了李春花这个村长儿媳都会给几分薄面,就只有田忻从没把她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