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受不了这种目光,小二一步一步后退,“是老板要我问的!不关我的事……”
几个侍卫站了起来,一个个向他围去。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的——”小二道,“我这就走,这就走。”他两手扶在后面的楼梯扶杆上,赔著笑,“这就走。”脚向后退出一步,楼梯上立时传来“咕咚咕咚”的声音。
“真是世态炎凉。”太子哼一声。
我回过头来,虚弱地笑笑,“只是担心我的身体,过来问一声,何必为难人家小孩子呢。”
“哼,小孩子。都跟我这般大小了,还算是小孩子。”太子从鼻孔里哼一声,“想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格斗打猎,哪样不一一练过来……”说了几句后,突地似乎又想起一些事来,叹一声,“只叹我如此才华,却连多说一句都——”话说到这里,突地停了停,转头看了看我。
我眯了眼,半醒半睡。
太子也就这样子静静地站在那儿,好久,没有离去的意思。
我耐不住,道,“太子殿下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
“……”太子沉默了下,抬眼道,“父皇要杀你。”
我轻笑了下。
“我却阻不住。下午陵王回宫,父皇大发雷霆……”
“不用欠疚。”我淡笑一声,“京师本就不是我待的地方。太子殿下此时还想留我下来?”
“……”太子无语,半晌,才轻语,“是我的错……”
“死不了,别担心了。你父皇就是想杀我,也得费心费力想个罪名。到如今,我还有何新罪名可按?”我笑著转过身去,“朝迁之事,也并非是由得他想杀便杀。”
眼一阖,便入了梦乡。
如今好事,只得到梦中去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小埃柱著下巴在我床前一下一下地打嗑睡。我悄悄掀开被子看自己的两腿,腿上被涂了厚厚一层草药,包得像两根大柱子。把脸轻轻地靠到上面,有一股草药的味道隐隐透出来。我再叹一口气。
叹气声似是惊动了小埃,他猛的一抬头,“老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坐起来!”
我笑笑,“坐起来不碍事的。”
“快躺下快躺下!”小埃道,急急推我躺下。
我笑道,“这下子你倒成了老妈子了,怎么,把老爷我当什么了!”
小埃脸一凛,“老爷!你都把自己弄成这种样子的,还拿小的开玩笑!”话说著,突地眼眶里就扑簌簌地滚下两串泪来。
吓我……一大跳……
心惊肉跳。“怎么了?”
人家小孩子干脆扑到我身上大哭起来,“老爷……老爷……”
我拍拍他,“都这么大了,还这种样子……”
“太子来过了……我都知道了……可是老爷您这个样子,想逃也逃不了,我真怕老爷您会死……”说了一句,他又哽咽著去打自己嘴巴,“混!我怎么可以这样子乱说!”
我笑逐颜开,模模他的头,“老爷我命大,死不了。”真是可爱的小孩子啊!“你看看想当年,老爷我不是比现在更惨嘛,都活到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可是老爷你现在……”小埃望著我的腿,哽咽著。
我瞅瞅两腿,挑起眉,“现在怎么了?你想说老爷我这两条腿真难看?”
“……不敢。”
“可是真的很丑啊……”我皱了眉,左瞧瞧右瞅瞅,“像象腿……”
“……”
“小埃,你帮老爷把那些东西弄下来好不好?”我诱哄道。
“不!”
小孩子就是这么不懂事!我气极,愤怒地躺回去,头重重地靠到枕头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小埃,中午将军如何?”
“回去了。”小埃愣了一下。
“费话,谁不知道他回去了。”我叹口气,“他怎么回去的?”
“走著回去的啊?”小埃再愣,“老爷你糊涂了……”
“……”
火冒三丈。
“我是问应大将军怎么回去的!有没有淋雨?!有没有生气!有没有拿你给他送的伞!有没有说什么话!有没有骂你!……”火大地问了一大堆,忽得心里觉疲倦至极,摆摆手,“罢罢罢,你不用回答也罢……”
小埃说得极为无辜,“老爷,应将军就这样子走,小的追上去,他理也不理小的。”
“呵呵呵,呵呵呵,”我突地笑了起来,“是啊,我错了。如何可以叫你上去?哈,”喉咙里呛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我咧开嘴,“哈,哈哈哈——”
一连串的笑声如爆竹一般地震动了房间里的空气。
望著小埃愣愣的样子,我大笑不止。
笑,竟是如此之简单。
“小埃,你不懂!我也没有想到!我真是错到底了!”我大笑著,“怎么可以叫你上去!炳哈哈——”
李斐……你真是……蠢到家了……
有些事情,就这样子唾手可得……
小埃愣愣地,待我笑完,收拾了衣物,服侍我睡好。
我紧紧地闭著眼,感觉到有两只手在被子四角掖了掖,而后是轻轻的关门声。闭了眼,闻著被子的气息。
天可怜见!有些事情,老天爷给了我,如此的唾手可得……
如此的唾手可得……
我却视如敝履……
怎么可以叫小埃去!怎么可以叫小埃上去……
应劭。
应该是我追上去的啊……
暖意上心头,哽咽,泪两行。
第五章
“你看你,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应非笑在廊前走来走去。
应劭紧紧地抿了唇,拉开弓,眯起眼瞄准了院子尽头一棵树上挂著的的黄色物体,“卡——”的一声,箭飞出去,穿物而过,钉在树上。
再抽出一支箭,继续拉弓搭上,继续瞄准。
细雨朦朦,脸上莫名的一阵一阵发热。
“嗒——”“嗒——”“嗒——”
几声下来,树上的黄色物体如一片枯叶般落了下来。
应劭放下弓,怔怔地站了一会儿。
“我就搞不懂,一个李斐,能让你如此的神魂颠倒?”应非笑紧紧地盯著院子里的那人。
怔怔地站了一会儿,院子里有著俊朗面孔的男儿慢慢地走过去,拾起那零零碎碎的箭靶。是昨日的信,信封上一个又一个的洞,是刚才的箭穿的。
略嫌粗糙的手指轻抚过信封表面,是什么样的感觉,能让人伤心如此?
“昨日圣上的庆功宴,你不去!昨日父亲要见你,你也不去!”应非笑道,“三弟,你到底想如何?”
“庆功宴我已让副将代为领功,父亲那儿我自会去拜见。”抿了唇,应劭进来,虽然外面雨水不大,但是站久了,还是一头一身的雨水,挂了弓,在练武堂里站了一会儿,抽出一把剑练了起来。
应非笑叹口气。
“你该休息了,从昨天开始,你都已经练了那么长时间了。”
没有回答。
大堂里的人儿抿了唇,身上的雨水随著他的动作洒了一地。
“那李斐,确实是个人物,可是,你也不该如此的……”停了嘴,只感觉到自己庆该责备自家弟弟这般行为,却不知如何责备。
“将军,有位叫李斐的人找。”小仆进来传话。
应劭一下子停了下来,倏地转身,“他在哪儿?”急急地跑去,到大厅,却不见心中人儿踪影,愣了一愣,心头满腔热情先是淡了几份,再看这十七八岁小仆,识得是李斐身边的人,心中复又焦急起来,“李斐呢?”
小埃一愣,“李大人也没有在将军这里?”
应劭眉头蹙了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早起来的时候,我家老爷就已经不在客栈了。我著急,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老爷。只得跑将军您这儿来问声,看老爷是否到您这儿了。没想到也不在!”小埃焦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