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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县令大将军(下) 第9页

作者:胭脂虫

“……”我连忙再低去捡,“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刚才没接好……”手还未触到地上的信封,一只脚就踏了上去,正好踩在那封信上。

我讶异地抬头。

应劭面色惨白,弯,慢慢地拾起他自己的三个信封,慢慢地拿起来,直起腰,用手轻轻抚去信封表面的脏污,揣进怀里。

“这……”我一时无措,“将军,下官一时大意……”

身影从我身边擦过。

离去。

我愣愣地站著,伞落在一旁。

雨一下子打湿了我的衣衫。

那身著蓝缎的箭袍的身影就这样子在眼前远离。

“小埃……”我慢慢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来,没有回头,唤道,“去再拿一把伞来,给应将军送去。”

身后的人一动不动。

“小埃?”

“老爷,到了今日,小埃我不得不斗胆说一句,”小埃道,“若是老爷还对墨师傅存了旧情,就不要给应将军送伞了。狠心一点,省得伤了别人。”

“……”我哑然片刻,忽地暴吼起来,“叫你给客人送伞,你听到没有!叽叽咕咕的说这么多干什么?!”

一时风起雨骤,碎雨入了眼,迷了视线。

心头千丝万绪翻涌,不知何味,这般的难受。

****

雯云楼。京师里比较高格调的酒楼。一楼宽敞华丽的大堂内,充溢著酒香和冬日寒梅的芳香。文人墨客,十几个人或坐或立,转著正中的一张镶了汗白色大理石的紫檀雕花圆桌,或饮酒作乐,或即兴赋诗。整个楼内被暖妒熏得令人昏昏欲醉。店家小二十二三岁,长得煞是眉清目秀,著一身干净的衣服,殷勤地招呼著客人。门推开。进来一位少年。衣饰朴素,年约二十左右,收了灰布伞,静静地站在门旁。

店小二连忙上上招呼,“客倌,您来了,吃饭还是住店?”

“……”来人环视了一下大堂,略微地蹙了一下眉,“找人。”声音淡淡,但是喉音温润,听来却别有一番味道。“今日二楼上房,可有叫墨樵的人住进来?”

“有有有,”小二连忙应道,“客倌,您贵姓?”

几个在大堂中饮酒作乐的人回过头来望向这边。

“姓李。”少年淡然道。

“那就对了。”小二道,领路,“客倌您随我来,楼上的这位先生等了您好长时间了。”

少年嗯了一声,偶然间抬起头来,那几个望向这边的文人不由地倒吸一口气,一时愣在那里。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虽是灰衣素帽,破毡披风裹身,但看此人细眉长目,皎如玉树临风,真有飘飘欲仙之概。这等风华,著实令人惊叹。

等了一会儿,没见小二带路,少年略微地蹙了一下眉,“嗯?”

小二愣了一愣,如恍然初醒,连连点头,“是,是,客倌这边请。”举脚上楼,一脚踏空,跌个踉跄,眼见著就要撞上墙,被少年扶住,小二一时手忙脚乱,“对,对不起,客倌。”

少年只淡淡笑著。

真正是一个温和的好脾气啊。小二心里赞叹道,想起二楼等在那里的人,那般的人,也唯有眼前的这位公子,才可匹配得上。

呸,呸,呸,他在想些什么,两个大男人的,讲什么匹配不匹配的。

一边心里胡乱想著,一边把人带到二楼房门口。“客倌,您要找的人就在此房内。”回过头来,却见方才的少年落在身后,离自己尚且有几步之遥。

“啊?”少年抬起头来,眉宇微蹙,洗得略白的灰帽下一双眸子清如水,似是泛著淡淡的忧愁情绪。

“……”一时望见这般风情,小二立时手足无措,呆愣在那边。

“你先下去吧。”少年停了下来,手抚著雕花扶梯。

“是,是。”本该十分机灵的小二连连应道,举脚抬腿,“瞪瞪——”再次踏空,滚下楼梯。

揉著起身,此番那个少年并没有来扶他,小二不由心中悻悻,抬头看时,却看到他还站在那级阶梯之上,手轻微地在雕花扶梯上抚动,似乎是在勾画著那扶梯上花样,却又更像是在沉思著什么。

“真是的,人长得好,连手指都那么的纤长。”咕噜咽下一口唾沫,小二咕哝著走下剩余的楼梯。看到大堂之内刚才还觉得个个儒雅风貌的文人墨客,一时不由咋舌,“怎么一个个都变得这般粗鄙了……”咕哝著,他起劲地擦拭著柜台,方才在大堂之中回过头来望向柜台这边的几个人之中,有一个人走过来,轻敲柜台,“刚才来的是什么人?”

****

回廊三寸地,一寸相思一寸灰,多少愁怅在心头。

雕镂著兰花的扶梯,是昨日所熟识的。离自己似乎是近在眼前的房间,也是昨日所熟识的。房门上画著的一副“江州百美”图,那些衣饰流纹,那些琴瑟丝竹,那些轻吟浅笑,那些山水轻云,无一不是他所熟识。

但是,为何却觉得是这般的遥远?

腿如绑了沙袋,沉重无比,这样子一步一步地踏上去,一声一声的脚步声,似是踏到了自己的心里。

一阶上去,心中牵肠挂肚。

二阶上去,心中愁肠百转。

三阶上去,心中柔肠寸断。

门近在眼前,竟只是虚掩著,轻叹一口气,打开门进去。手微抖。

“斐儿吗?”无计思量,心中如此的空虚,一时间被这如天籁般的声音填满了,思念如潮,一时涨得满满的,涨得心似乎都有点痛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著俊秀的人儿从后殿走出。一袭银白长衣,儒雅瘦削,眉峰微蹙,为什么?为什么与我见一面竟是以如此愁容相看?

“下官拜见王爷。”我笑著袖手下跪。

“这算是什吗?”墨樵蹙了眉,眉间那一丝伤痛,似是揪了我的心一般的难受。

“下官初到京师,未来得及拜见王爷,倒是让王爷屈尊来请,真是折杀下官了。”口不择言,非是存了心,但是却不由自主地在刺伤著眼前的人,也在刺伤著自己。

这算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这样的一个人儿,在梦里,是多么的百般呵护,是多么的怜惜疼爱,今天到了自己眼前,为何却是这样子地在出口伤他?

墨樵沉默著。

我凄然笑道,“闻得王爷来召,下官受宠若惊,来此处匆忙,未来得及备礼,只有手中薄礼,还望王爷见谅。”

“这是……”面前的人儿惨白了脸,手微抖,摊开的手中,放的是一条粗糙的绳结。绳结处,绑著一条丝结。

物是人非。

当日家道中落,家中仅有一子一母,清贫人家,小孩子辍了学帮著家里,母子孤苦,捡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受伤文士,小孩见人心喜,文士养伤之时便留了下来,两师徒,一个沉静,一个调皮,闲来习字念书,忙来烧火卖柴,少年情怀,不知何时心中竟生了情,跟前跟后,偷一个香吃一个豆腐,甘甜如蜜。偶尔去树林子里碰到一头从山里跑下来的小野驴,当徒弟的馋嘴不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逮住,却不能吃它,被师傅生生教训了一顿,嘿嘿几声笑,掩去心中满足。

便这般日子如流水,三载光阴逝去。

昨日事,不堪言,一提及,泪满襟。

两只清亮的眸子溜溜地转,视线落到师傅黑色长发上,为人师傅的今晚刚沐浴饼,散著一肩黑发,随风而起,少年喉间咕噜咕噜吞口水,抢过绳头来,一下子便挑起师傅的头发绑住。七缠八缠,缠了个死结上去。

为人师傅的愕然,当徒弟的心中小鹿乱撞。

师傅笑一声,道句“毛躁性子不改。”割断了那短短一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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