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时成了他的丫鬟了?真会编借口。
“给这位姑娘?”袁怀山一愣,看向鞠清子,鞠清子因提前得了奚浚远的吩咐,做了丫鬟的打扮。
“怎么,袁先生嫌这事情太小,不愿意帮忙吗?怕辱没了自己的名望?”奚浚远道。
袁怀山忙道:“不不不,只是我这画作的价钱可不低,比起市面上的画匠,怕公子你觉得花费太过了。”
“只要能岀这丫头的神韵,便是值了。”奚浚远道:“她打小就伺候我,这笔钱我也不想省,能替她寻个好人嫁了,也算是尽了主仆一场的情分。”
“公子真是阔气,心也善。”袁怀山点头,“好,那我们闲话就少说,这就着手吧。”
袁怀山示意鞠清子坐到窗前光亮处,摊开画纸,研了墨,便画了起来。
冯七替奚浚远沏好茶,奚浚远时而低头饮茶,时而又抬眸观看袁怀山作画,他眉间若有所思,彷佛在琢磨着袁怀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袁怀山对鞠清子开口道:“这位姑娘,你也不必拘谨,怎么随意怎么坐吧,也无须一动不动的。”
“可以说话吗?”鞠清子问。
“可以啊,”袁怀山道:“想说什么都行,老是端着,也画不出你的神韵。”
鞠清子微微一笑,与奚浚远目光相触,他眸光微闪,她暗示,他在暗示她趁机打听。
“小女子虽是个丫鬟,也曾听闻过先生的大名。”鞠清子道。
“哦?”袁怀山的笔顿了一顿,“你一个小泵娘,也听说过我?”
鞠清子道:“袁先生是萧国名士,谁人不知?只是先生过得实在简朴,独居在此,竟也没个人照顾。”
“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袁怀山倒没有半分伤感。
“先生没打算娶妻吗?”鞠清子忽然问道。
或许是她问得突兀,袁怀山警觉地看了她一眼,然而鞠清子满脸天真的表情,又让他以为自己多疑了。
“娶妻也没什么意思,”袁怀山答道:“从前我那妻子嫌我过得清苦,早与我和离了。”
“先生真是委屈了。”鞠清子十分同情的口吻。
“不过凡尘俗事,哪里委屈呢?”袁怀山无所谓地道:“我如今无拘无束,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别人还羡慕我这几分潇洒呢。”
说得倒像个世外高人,若没有与延国夫人的婚外情,鞠清子真会崇拜他的气节,可惜,她深谙他的老底。
“袁怀山——袁怀山——”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妇人的厉声呼喝。
屋内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袁怀山顿时变了脸色。
“何人在喧哗?”冯七连忙开窗问道。
“各位抱歉,我去去就来。”袁怀山只得搁下笔出门去。
鞠清子心中对来人充满了好奇,她知道奚浚远也是一样,她靠近窗边,悄悄地朝外打量。
院中站着一个粗布衣裙的女人,仿佛五十多岁了,满脸被岁月折磨过后的戾气之态,也不知她与袁怀山是何关系?
“拿钱来1”那妇人不多废话,只伸出手道。
“怎么又要钱?”袁怀山皱眉道。
“你儿子昨儿被人打了,受伤了!你说,我该不该问你要钱?”妇人扬声道。
“这孩子怎么又惹事了?”袁怀山眉心蹙得更紧了。
“是你惹事了吧?”妇人顿时忿恨得像炸开了锅,“儿子昨儿是被赌场的人打的!他们找你要钱要不到,就来找我们母子的晦气!我们招谁惹谁了?我们早就跟你没关系了,还每次都替你背黑锅!袁怀山,你有没有良心,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
鞠清子与奚浚远在一边听着皆有些错愕。赌场?所以……袁怀山嗜赌吗?而这个妇人是袁怀山从前的妻子?天啊,真看不岀来,他妻子外表如此沧桑,年纪似乎比他大十来岁。
难怪他家财散尽,倒不是入不敷岀的缘故,原来是因为嗜赌,他老婆会跟他和离,估计也多半是这个缘故。
“可我现在也没钱……”袁怀山犹豫了片刻,对那妇人道:“你稍等,我进屋一趟。”
“有多少拿多少!”妇人瞪着他,“还等着这钱救命呢!”
袁怀山无可奈何,推门而入,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一屋的客人,脸上甚是难堪。
“公子……”好半晌,他才开口继续道:“可否先付我画钱?外面那妇人本是我妻子,如今儿子受伤了,急需药钱。”
“行。”奚浚远对冯七点了点头。
冯七立刻掏出钱袋子,将银锭递给袁山。
“多谢,多谢,”袁怀山惊喜道:“我这就打发那婆娘走,马上帮这位姑娘完成画作!”
银锭太大,袁怀山用小刀削成两半,自己藏了一半,另一半交给了院中那人。
熬人果然没再啰嗦,拿了钱就走人,四周霎时恢复宁静。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袁怀山连声道歉,“让诸位久等了。这位姑娘,我们重新开始画吧。”
鞠清子笑了笑,只当这事没发生过。
奚浚远依旧面色冷凝,淡淡品着茶,大家各自沉默,然而想的是同一件事。
回程的车上,奚浚远亦一直没有说话,车轮辘辘,越是安静,越让人心里不安。
鞠清子知道他正在生闷气,所以不敢惹他,掀开车帘佯装去看窗外的风景,太阳一点一点落下,远山由清晰变成雾影,寒气渐渐钻入衣袖,让她不由打了个喷嚏。
奚浚远看了她一眼,岀乎意料的,他竟解上的披肩,轻轻一甩,扔到了她的面前。
“别着凉了。”他只道。
“多谢侯爷。”鞠清子不太好意思,但还是将披肩系上,一瞬间,的确温暖了几许。
“你说说,这袁怀山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他终于忍不住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鞠清清子从容答:“这就是所谓的鸡男。”
“鸡男?”奚浚远蹙眉,“就是你说的,最嫁不得的那种男人?”
“棒子男呢,只会娶一个妻子,把所有的一切都投入在这个妻子上,全心全意照顾她和她的孩子。老虎男呢,会娶很多个妻子,分别帮他生孩子。而鸡男,通常都不愿意娶妻。”
“不愿意娶妻?”奚浚远不解,“为何?”
“鸡男是最利己的,什么都为自己着想,不娶妻,不养育孩子,不必担负什么责任,他这一生啊,就只为自己活着。很多鸡男到了七、八十岁仍然精神矍铄,身体比一般人都好,就因为他特别爱惜自己。”鞠清子答道。
“可世间怎么会有女子喜欢这样的男人?”奚浚远问道。
“女子喜欢的男人,要么能养活她,要么能让她心动。”鞠清子答道:“鸡男一般生得俏,或者很懂甜言蜜语,所以女子会喜欢。”
奚浚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她是说中了他心中所思。
“怪不得呢……”他低喃道:“我从前常常不解,这样的男人为何还会有女子喜欢……看来,你说的对。”
呆怔片刻,他彷佛又有些不甘心,忽然又忿忿不平地道:“那棒子岂不是最可怜的?一生只爱着一个女人,全心全意养活她的孩子,到头来,女人喜欢的却是鸡?”
“所以那日民女说过,我前夫纳妾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了。”鞠清子答道:“多娶几个女人,风险也没那么大。”
“你少扯你前夫!”奚浚远瞪着她,“鸡男最可恶,但你前夫也没好到哪里去!”
“侯爷,”鞠清子不由得笑了,“民女就事论事而已,只要知道这世上分为三种男人,遇到哪一种其实都不奇怪,那我就可以平气和了,不会整日陷在怨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