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全脸色不好,忍不住变了口气,“你骗外人就得了,我们是你爹娘,你还不说实话?外边都说了,你就是克夫的命,先前白家那个少爷想纳你做妾,还没过门他就遭了难,如今姓赵的也是出门多月不回,不是被你克死了,还能是啥?你一个寡妇挺着肚子,在这村里没几日就得让人欺负死。你明日就把院子卖了,把铺子也卖出去,拿着秘方跟我和你娘去青州,我在那边有产业,保证不会亏待你和孩子就是了。”
谢娇娘听得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啊。
虽然她不知道这所谓的亲爹到底为什么要带走两个妹妹和娘亲,但显见没安好心,之前那样姑且还能说她疑心重,可如今这般果果地要她卖掉院子和铺子,还要她拿着秘方同他走,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再不知道他心存不良,就是比傻子还傻了。
“我有夫君,无论是院子还是铺子,都是赵家的,我不能这么做,以后这话也不用再说。天色晚了,爹娘回去吧。”
谢全没有想到谢娇娘会直接撵人,从人财两得的美梦里醒过来,气得口不择言,“死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我是你爹!你……”
“我出嫁时候,六爷送了大笔的聘礼,已经谢过我娘的养育之恩了。我就是还有亏欠,也是亏欠我娘和两个妹妹,同你这个抛妻弃女的人没有任何干系!”谢娇娘半点情面都没留,直接喊等在门口外的清明,“清明,送客!”
“是,夫人。”清明立刻冲进来,扯着谢全往外走。
谢全根本没想到会被闺女撵出门,气得差点疯了,破口大骂,“死丫头,你等着,我要去府城告你不孝,让你蹲大牢。”
何氏没想到父女俩会吵得这般厉害,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别吵了,先回家,回家!”
清明来赵家这么久,从一个瘦弱的少年被养到如今这般黑壮有力,自是都听谢娇娘的,见谢全还想骂几句,他用力地将人拉去大门外,末了直接关了大门。
谢全气得跳脚,又大骂了几句,才被何氏劝了回未。
谢娇娘气得手脚发凉,一万个后悔自己不会武,身上又流了谢家的血,否则真想把谢全打得屁滚尿流。
从来没有人这样想把她当傻子卖了,还如此理直气壮的。
“夫人,你可不能生气啊,肚子里还有小少爷呢,再说老爷马上就回来了。”
“等他回来,媳妇和家都被人家抢去了!”谢娇娘心里烦躁得厉害,到底抱怨了几句。
可惜赵建硕如今远在千里之外,根本不知道他只走了不到两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如今的京都,花朵竞相开放,河畔的杨柳枝繁叶茂,田里的庄稼也冒出头,绿油油一片。
城外游人如织,城里也是人来人往,街路上一片繁华喧闹,好似先前那场封城之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城南的小院如同河水中的一块石头,无论河水是平静还是湍急,都不曾让它改变过半分位置。
道二爷坐在桂花树下,很是惬意的举了手里的酒杯,抬头望向尚且没有挂上花苞的石榴,不但无半点嫌弃,反倒一脸的期昐。
小丫鬟笑嘻嘻地送几碟小菜上来,搭话道:“二爷,六爷今日怕是又不能回来了。不如您先吃,等六爷回来,奴婢再下厨给他做吃食。”
道二爷却摇头,“不必,马上就好。”
“欸?”小丫鬟有些不解其意,下一瞬院门就被敲响了。
赵建硕一身青衣,手摇折扇,头发难得没有全部梳成发髻,留了那么一缕遮盖脸上的伤疤,若是不仔细打量倒也是个文质彬彬的俊秀书生。
只不过他回了自家地盘,走路免不得多几分随兴,好似下山巡视领地的猛虎,慵懒又骄傲,倒是把书生的文雅之气坏了个干净。
道二爷好笑,招呼道:“方才还说你不能回来呢、没想到今日这般早。可还顺利?”
赵建硕点点头,扔了手里的折扇,坐到了他的对面。
小丫鬟赶紧送十净的碗碟上来,给他倒了酒。
赵建硕端起一口喝干,这才说,“明日李御史会出面上奏赵不言纵仆行凶,侵占农田,以那位如今多疑的性情,赵不言这次肯定要被摘了乌纱帽,庆安城的府尹作为他的妹婿,也会被召回,再由吏部侍郎林占提议举荐咱们的人,这些布局也就算完成了。”
“不错。”道二爷眉眼里添了三分欢喜,赞道:“你这次来京都,可是帮了我大忙。”
赵建硕扫了一眼他依旧披着狼皮小被子的伤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愧色:“这些原本就是我该做的,倒是累了二哥困在京都,我们尽皆逍遥度日。”
“自家兄弟说什么客套话。我不在京都,这身体也去不了哪里,如今还有些事做,总比整日清闲要有趣的多。”道二爷摆手,半点不觉得遗憾,反倒兴致勃勃说起未来的弟子,“倒是你这么急着处置,是急着想早些回去吧,不如明日就上路,剩下的事我来接手。只要弟妹平安,生下我的大弟子,就是再累百倍,我也欢喜。”
听他提起妻儿,赵建硕嘴角立时翘了起来,神色柔和至极,但想了想还是拒绝道:“此事是我一手操办,你接手总是不妥。不差这么几日,待尘埃落定,我再回去也不迟。”
“随你,多住几日,说不定石榴花就开了,一起喝石榴酒再回去也好。”
兄弟俩就这般吹着暖极的风,喝着酒,说起过去,又提未来,两人都惬意至极,不知道谢娇娘在家里盼郎归来盼得眼睛都要红了。
自从那日谢全被撵岀去,一晃也过了四五日了,谢娇娘忍耐着一次也没回去。
原本那是娘家,但多了个不着调的爹,那就真的是外人的家了。
何氏不知道是不是多年没有夫君在身边,或者生怕他再走掉,几乎对谢全百依百顺,不但卖了两亩良田,听说已经张罗着卖院子了。
提起这事,王三婶和张嫂子都一脸古怪,想必心里不知道如何嘀咕何氏的傻,但当着谢娇娘这个谢家姑娘的面却不好说。
谢娇娘虽说眼不见心不烦,又怎么会不惦记娘亲和妹妹,但仔细想想,她仍没插手。
房子和田地都是外物,若是用它们的损失让娘亲警醒过来,也算“损”有所值。再说了还有她在,总不会让娘亲和妹妹没有吃的、没有住的。
这般自我安慰倒起了作用,这日早饭,她多吃了一碗红枣粥,令谷雨欢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夫人,山上的野菜已经能挖了,不如一会儿我去转转,挖些野菜回来,中午给您拌个麻油菜,吃起来特别清爽。”
“好,我也同去,天气晴好,带我儿出去走走。”谢娇娘伸手轻轻拍了拍肚皮。
四个多月的身孕,肚皮已微微鼓了起来,江婶子在城里,趁着晩上歇工的时候,做了两套宽松的襦裙送回来,好让谢娇娘穿得舒适。
第一次做娘亲,身边又没人照料,她倒是没考虑到衣衫需要不断加大的问题,幸好江婶子想得周到。
水蓝色的衣裙清爽又干净,倒是很适合这样的夏日。
赵家大院本就在南山,出门不过几步路就到山坡地。
比雨拎着篮子四处寻最鲜女敕的野菜,谢娇娘则坐在石头上,半仰头晒太阳,盼望肚里的孩儿长得健康。
风吹过来,鬓发调皮的拔动她的耳垂,正是难得安闲的时刻,突然有哭声传来。
比雨耳朵尖,直起腰听了听,惊讶道:“夫人,好像是三小姐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