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俩确实是口渴了,就没拒绝,上前道谢后,捧了陶碗喝水。
一旁的几个村人望着几乎耕种完了的田地,满脸是笑,眼底充满了希望。
“今年天好,包谷不到半个月就能发芽,若老天爷再赏几场雨,咱们就能期待丰收了!”
“可不是,没什么比种田更可靠的了,吃多少苦,就得多少收成。”
听得这话,张嫂子倒是想起一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这话说对了,所谓家财万贯,带毛不算……你们听说了吗,隔壁大王庄的王老四家,先前不是说他家的母猪声了十二只小猪崽,他欢喜的逢人就说,恨不得放鞭炮。”
“当然听说了,一只猪崽值三百文,他家可是发财了。”
张嫂子撇撇嘴,又道:“发财倒是不一定,倒霉可是沾上了。今早我正好去了一趟大王庄,见到王老四背了六只猪崽子往山上扔呢!你们说是不是倒霉了?”
“呀,六只,这么多!”
众人纷纷惊呼,语气里七分同情,隐有三分兴奋。
有人追问道:“猪崽子得了什么病?这下……王老四可就少赚了至少二两银子啊!”
“听说是泻肚子……虽然王老四嚷着是母猪吃坏东西连累了小猪崽,但大王庄的人都说是闹猪瘟,怕连累自家的猪呢,死活让他扔去深山里。”
张嫂子正说得唾沫横飞,谢娇娘突然抓了她的袖子问道:“婶子,你可知道王老四把猪崽子扔去哪个山沟了?”
“你问这个干么?”张嫂子被吓了一跳,倒也没恼,想了想就道:“我瞧着他去的方向……好像是老狼沟。”
“谢谢婶子,我们这就回去了。”谢娇娘匆忙道谢,拎了镐头拉着大妹往村里跑。
张嫂子等人都不明所以,半晌才道:“这谢家大丫头什么意思,不会是要去把死猪崽子捡回来吧?”
“不会吧?不说这老狼沟有多险恶,就是让她捡回来了,她也救不活啊!若是能救活,王老四哪还肯扔出来。”
“就是啊。”
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继续干活。
谢娇娘的心思还真被张嫂子猜对了,她刚进家门便直接抄起柴刀,背上柳条筐子要上山。
见状,谢蕙娘拼命搂住大姊的腰,不肯松手,“大姊,你不能去,老狼沟里真的有狼啊!万一……”
“不行,蕙娘,我必须去!咱们家以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看这一次了。你乖乖待在家,我马上就回来。”其实谢娇娘心里也害怕,但是谢家一穷二白,想做点什么生意都没本钱,好不容易碰到这样无本的买卖,说什么她都得试试。
“不行!你好不容易捡回了条性命,若是再出事了,我们和娘怎么办?”
“就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姊妹俩争执不休,何氏听见房外有声响,边咳边问道:“可是娇娘和蕙娘回来了?”
谢娇娘赶紧高声应了,“是,我们回来了。我还想去山上采点野菜,马上回来!”
“别走太远啊,天暖了,山上野兽也都跑出来了,小心……”
“哎,娘,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谢娇娘骗得娘亲的许可,抬脚就往外跑。
谢蕙娘跺了跺脚,还是追了上去。
姊妹俩一路穿过村庄,直接杀到了南山下。顺着小路,她们踩过已经苏醒大半的山林,望着满眼的绿意,往老狼沟走去。
老狼沟,听着可怕,其实是个风景不错的小山沟,此时树林新绿,早早绽放的野花点缀其中,很有几分春日的美丽。
但是谢家姊妹无心欣赏,两人一路从山沟下往上搜寻,她们手里拿着柴刀和棍子仔细地拨开草丛,寻找那也许不存在的小猪崽。
谢蕙娘性子急,累得一头是汗,索性扔了棍子想劝谢娇娘回去,不想棍子落地却是响起一阵轻微的哼唧声。
谢娇娘大喜,赶紧奔了过去,就见灌木丛里有一个破筐,里头趴了几只小猪崽。
谢蕙娘见状也不恼了,赶紧将筐子拉出来,姊妹俩把小猪崽一只只抱往被太阳晒得温暖的大石头上放着,除了一只已赴黄泉,其余五只都还有微弱气息。
谢娇娘赶紧解下腰上的葫芦,灌了几口水给小猪崽,末了,她月兑了破旧的外衣,小心包裹住小猪崽放进自家的柳条筐子。
“真是太好了,咱们赶紧回家去!若能救活这几只小猪崽,咱们家就有希望了。”
谢蕙娘学大姊月兑下了外衫替小猪崽取暖,但嘴巴却还是不饶人,抱怨道:“大姊,你怎么知道能救活?咱们家连替娘抓药的钱都没有,更别说是小猪崽的买药钱了。”
“放心,我碰巧知道一个治泻肚子的偏方,管它好不好用,总要试试,万一救活了,待过年的时候,咱们家就有肉吃了!若是卖了银子也能做些小买卖,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谢娇娘说得信心满满,即便方才累得厉害,这会儿背着小猪崽却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谢蕙娘心疼大姊,正想抢过柳条筐子的时候,突然觉得灌木丛里有些不对劲,她眨巴了大眼看了半晌,顿时汗毛倒竖。
“狼……有狼!”
少女的尖叫声如同最尖锐的哨音,惊醒了整座山沟的万物。
两里外的某处河岸边,赵建硕正准备烤野兔打打牙祭,却让这惊叫声打断了动作。
他皱了皱眉头,扔下兔子,随手抄起弓箭奔了过去。
而这会儿,恼怒到嘴的肥肉被抢走的野狼,正准备攻击谢家姊妹。
谢娇娘前世不是见没过狼,但那都是动物园里半死不活的老房客,可能连只猎犬都比不上。可如今这般活生生、眼冒锐光,随时都能咬下她一块肉的凶猛野兽却是头一回见到。
恐惧瞬间从她的脚底板窜上了头发丝,她想跑,最好能生出几百条腿让她逃命。
但这是不可能的,这会儿要想活命,除非把小猪崽还给野狼。
可小猪崽是全家衣食无忧的希望,她不能轻易放弃,于是她拼命挥舞着手里的柴刀,护着腿软的妹妹往后退。
那野狼没想到一个小泵娘竟这般厉害,自觉受到了蔑视和挑衅,恼怒的张大了血盆大口,蓄势待发,寻了个机会上前,锋利至极的爪子抓破了谢娇娘的右手臂,鲜血瞬间淌了下来,柴刀也顺势飞了出去。
鲜血的味道越发刺激野狼的嗜血性,它一个前扑把谢娇娘按倒在地,眼见锐利的牙齿就要咬破她的喉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地飞来一支利箭,直接穿透了野狼的右眼,巨大的贯穿力甚至带着狼身钉上了后头的大树,随着野狼的抽搐,那箭尾的白羽也颤抖个不停。
谢娇娘脑海一片空白,呆愣地坐起身。
一旁的谢蕙娘赶紧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大姊!呜呜……大姊,你没事吧?呜呜……”
“啊……我没事,没事。”谢娇娘回过神,搂住大妹,眼泪也是止不住的直往下掉。
她忍不住后怕,方才若是迟上一会儿,她就得找阎王爷报到去了,死因还是如此惨烈的命丧狼口。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出手救了她?
谢娇娘抹了眼泪,扭头望去,就见一个男子正在处置那头野狼,阳光从树林上方照射进来,被树枝切割得有些细碎,落在男子的脸上显得有些斑驳。
但这并不妨碍她看清男子棱角分明的五官、深邃的双眼、壮硕的身形,以及脸上那道明显的刀疤。
她一点也不害怕,只觉得这男子的样貌竟莫名眼熟……
“啊!”
谢蕙娘教男子的容貌吓得惊叫一声,打断了谢娇娘的思绪,她赶紧掐了大妹一记,不让她失礼于人,自己则勉强撑起软绵绵的身子,郑重地同男子道谢,“不知这位大哥高姓大名,今日救命之恩,谢娇娘没齿难忘,还望大哥告知家住何处,日后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