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简氏而言,儿女是她的死穴,谁也碰不得,她不屑地啐道:“办不到,她是什么身分,也敢和我的华儿争。”
单青琬笑声若莺,轻软娇女敕。“那么我们各退一步,倚澜居不要了,给我们个小厨房吧!”
七月一过,进入八月,秋高气爽好风光,牛肥羊壮,金浪连天,一片稻黄垂穗饱满,几乎可以收了。
十五中秋一过,单青琬便找了个借口巡看陪嫁庄子,两大两小的庄子一一走过,花了将近半个月才巡完,顺便整治了不安分的恶奴,逐走大夫人安插的人手,换上她舅舅给她备着的庄稼好手。
她让人提前收割田里的作物,作风强硬得不理会佃农们的反对,她留下一半的粮食不收佃租,另一半运走,还帮庄子的人修了屋子,补强四壁,这才平息了众怒。
最后她又将所有粮食运往温泉庄子储放,来时一辆马车,回去时后头跟了五辆马车,载满了蔬果、腌熏食物,以及几百斤的白面、玉米面、米粮、干货等杂食。
她抵达家门口正是八月的最后一天,天空有些阴沉沉的,眼看就要下雨了,她连忙让人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进木氏的小院。
不大的小厨房新砌成,有炉有灶,锅碗瓢盆也不缺,不过油、盐、醋、酱等调料简氏不给,她连柴都只给了一捆。
不过木氏另外叫人买了,花自已的银子,她还买了葱、姜、花椒等辛香料,煮饭才多点味道。
九月的第一天,开始下起小雨,连续下了三天,起先大家不以为然,当是秋雨,想着放晴了就能下田了,把今年的口粮收回来,打了谷,收入仓,一年也就过去了。
殊不知到了第四天,雨势转强,庭院都淹水了,行走不便。
到了第八天、第九天,已经有人急了,连忙全家出动,冒雨抢收,宁可冒险收回湿稻也不能烂在田里。
第十二天豪雨成灾,想收也收不了,慢了一步的人家只能捶胸顿足,整片金黄的稻田在水里,水深有半人高,淹过稻子,连片吐子都瞧不见。
下了二十天的大雨,终于停了。
然而之前的雨势冲刷河床和山脉,带来大量的泥沙,脚一踩下去竟有一尺深的于泥,掩盖住了田地,光是清泥就要花上个把月。
包严重的是无粮,正是秋收时节,百姓们手中的陈米早就吃完了,原本就等着这一季的新米,不过更苦的还在后头,田里的淤泥刚清干净,初雪随即跟着落下,因为不大,也就被人忽视了。
之后的日子时而放晴,时而下雪,地面已积了寸高的积雪,冬麦不能种了,雪会把种子冻死。
雪,还在下着。
十二月腊冬一至,准备过年的简氏始坐立难安了,也显得特别焦虑,不时问身边的嬷嬷:“来了没?来了没?”
苞她一样不安的张婆子、李嬷嬷伸直了脖子,还是等不到来自江南的马车,“送礼”的人今年居然迟到了。
“夫人,没来。”真是急死人了,年货还没买,也不知赶不赶得上年节,木家的人是怎么回事,不是每年都会送好几车江南特产做为年礼吗?为何今年晚了大半个月。
木府通常在十月底、十一月初就会送几大车的礼来,随行的管事还会送上一只梨花木小匣,里面装了一迭银票,但如今已是腊月,早该送到府里的银子却还没到,是道路难行还是木府给忘了?
下人急,简氏更急,天天叫人在门口等着,人一到就赶紧带进府,她急着用钱,没银子什么也做不了。
“去把木氏叫来,本夫人有事问她。”简氏猜想许是她暗中搞鬼,断自己财路。
“是的,夫人。”一脸刻薄相的李嬷嬷扭着粗腰,气冲冲走向木氏母女的院落去叫人。
只是不只木氏来了,越见娇色的单青琬也跟在身旁,她似乎长高了,胸前微微隆起,小脸也略微长开,眉眼如画,细肤玉颊,水嬾得有如正在绽放的花儿。
“大夫人找我来有什么急事,李嬷嬷催得紧。”这天冷得教人不想动弹,只想窝在被窝里打发漫漫长日。
“你还在睡!”看到木氏海棠春睡般的娇媚慵懒,一副刚被人吵醒的模样,简氏的心火直往上窜。
“外头下着雪,人岀不了屋子,不睡上一会儿能干啥?总不能整天坐在榻上发呆。”这人是越睡越困,老是醒不起来,沾了枕就累,只想一觉到天亮。
雪,下得细细绵绵,将原本的雪地又覆上厚厚一层,即使下人一日三回地扫雪,地面仍是一片银白。
继水患之后,持续不停的雪又让朝廷头疼不已,才一个多月,各地就传来灾情,还有人被塌落的厚雪给埋了,每日上呈的奏章快把皇上给淹没。
要人、要钱、要粮……皇上上哪儿筹措去?先是淤泥封路,后有大雪挡路,路都走不了,要怎么援求?就算有赈灾物资也送不到灾区,百姓还是只能挨饿受冻。
“府里出大事了你还只顾着闲适的睡大觉,没把自已当武侯府的人是不是?”简氏毫不留情地劈头痛骂。
木氏一脸迷惘。“府里有事不是有你担着,几时轮到我们后院女子开口?”
“哼!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也不看看咱们府中多少主子,又有多少人等着领月银,就连你的月例也是从我手中领取,这么大的开销还不愁死人。”她是管钱的,但是银子呢,谁缴了一文半两?
“所以呢?”木氏的表情依旧茫然,完全不知简氏在说什么。
见她不解的模样,简氏更加气恼了,觉得她在装傻,嘲笑当家的没本事,她干脆愤恨的直接伸手讨银子。“拿来,别给我藏着,别以为弄个平妻名目就能和我平起平坐。”
“拿什么?”没头没脑谁听得懂。
“银子。”
“银子?”想到自己仅剩的压箱银,木氏也有丝不悦,她的嫁妆银子都被拿走了,大夫人还贪得无厌地想搜括干净。
“你敢说木家今年送来的银子不是你收的?居然敢背着我使手段,好个木婉清,你那颗黑心到底有多恶毒!”那是她的银子,她的钱,谁敢动用。
那么一大笔银子,她本收得有些心虚,但后来见木氏无动于衷,不放在心上,她也就越收越顺手了,把人家宠妹的银子当是孝敬她的。
一次、两次……次数一多,她被银子晃花了眼,木家没二话就当是自己的,拿得毫不愧疚,还认为是人家该给的,武平侯府帮木家养女儿,不拿出一点象话吗?
胃口被养大了,她也把这些银子视为是自己该得的,从没想过是她抢来的,那原本是木氏的银子,与她简明月无关。
“你说木家的银子……”木氏眉头一皱,想着兄长们是该送银子来了,但是袖子被女儿轻扯了一下,她蓦地想到那笔银子已经被女儿挪用了,不免有些心虚。
“大夫人,咱们家姓单不姓木,木家凭什么给你银子?”单青琬很早就想这么说了,凭什么,又不是乞丐要人施舍。
烂船也有三斤钉子,武平侯府虽然家底已空,掏不岀几两银子,但是明面上还有几间铺子和庄子,加上朝廷发的俸金,不铺张浪费的话,一家老小还是能吃个温饱。
可简氏和单天易是好面子的人,又讲究排场,岀手十两、二十两的赏银,还挥霍成性,真要粗茶淡饭,没好衣服穿,他俩是决计不肯的,想办法也要弄得体体面面。
但真的没钱了,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两人坐困愁城,抱着头发愁银子打哪来,春日宴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