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是这样?”刘氏恍然大悟,转而又紧张起来,“那你不会……”
“不会的,娘,刘大夫是很可靠的人,隋大哥很信重他,而且侯爷也会把这事处置好的。”
“你怎么知道刘大夫可靠,万一他起了私心呢?你这孩子就是年纪小,不经事,最开始就该直接把药方给侯爷,让他找人去制药粉……”
任瑶瑶没想到安慰娘是这般艰苦的差事,最后还反倒被抓住唠叨个没完,赶紧扯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刘氏气得哭笑不得,嗔怪道:“这孩子,都要出嫁了,怎么还这个模样?!”
任大山憨笑,应道:“瑶瑶一向懂事,你就别跟着瞎搀和了。”
“什么叫我跟着瞎掺和?这是我闺女,她出嫁,我不跟着张罗,难道指望你啊?”刘氏立刻调转了枪口对着自家男人,不过几句说得任大山也跑掉了。
好在,瑶瑶成亲这事,所有人都跟着欢喜,从来也不缺帮忙的人。
老七夫妇赶了马车送些野物,七嫂子被刘氏拉着说起置办嫁妆的事,两人一拍即合,热火朝天的张罗开了。
即便任瑶瑶说了嫁妆不用愁,刘氏还是觉得不能亏待闺女,几乎倾其所有,忙碌着添置东西。
木器这等大件家什,费工耗时,就是倾尽任家所有力气,也不过打制一套水曲柳的,怎么衬得起隋家的院子。
莫不如不要木器,直接在衣衫用物上用些功夫。
八铺八盖、四季衣衫,任家买了布料、棉花,任家村里针线好的婶子婆娘,招呼一声就欢欢喜喜把活计领走了。
任大山一家如今还算是冷灶,用得上他们的时候,谁不帮忙烧一把才是傻子,待得以后任瑶瑶成了安国伯夫人,再想上门烧热灶,谁还稀罕啊。
这么大的动静,老宅一家不可能不知道,毕竟一个村里住着,今日出门听到人家说——
“哎呀,二婶子给瑶瑶买的料子真是不错,听说人家布庄掌柜直接给了进价,都想讨好瑶丫头这未来的安国伯夫人呢。”
明日出门,又听人家在感慨——
“你说我怎么就没生个像瑶丫头那样有能耐的闺女呢?明明都是吃一口井水长大的,我家那个死丫头怎么就连瑶丫头一半都不如?”
陈氏气恼,骂上两句也就罢了,任大义却是不甘心至极。
他极力钻营多年,想要做官发财,百般祈求不可得,如今一架天梯就在眼前,他却不能借力爬上去,简直是抓着他的心肝揺晃,痛苦焦急如热锅上蚂蚁。
于是,第二日,冯氏就厚着脸皮同村里送活计的婆娘一起上门了。
刘氏开门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去拿起门旁的扫帚。
冯氏赶紧堆着笑脸上前道:“弟妹,你这是做什么,一家人可不好这般生分,怎么说,我家老爷也同老二是一个娘胎……”
她不这般说还好,一提起“一家人”这三个字,刘氏就想起在老宅当牛做马的日子,那些吃不饱穿不暖,日日挨饿受冻,差点害得闺女病死的往事,就是如今也经常让她在睡梦里惊醒。
若县当初不赌上性命挣扎,现在别说闺女嫁进隋家做夫人,怕是埋在荒野里的骨头都烂得没了……
刘氏这般想着,气不打一处来,手下拿起了扫帚,直接往冯氏砸了下去。
冯氏虽然不得不同妯娌低头,但心里还是看不起刘氏,出门之前穿了绸缎衣裙,头上也插了一堆包金簪子、银钗之类,很有些同刺猬比试一番的架式。
眼下被刘氏的扫帚一打,叮叮当当,简直是在任家门外奏乐起来。
冯氏惊叫着,一边护着头,一边低头去抢口处滚落的首饰,好不容易捡拾齐全了,开口骂道:“刘氏,你这个泼妇,我好心好意上门来帮忙,你就这么待客的?亏我还是好心,以后——”
“以后什么以后!”刘氏心里痛快得恨不得仰头大笑,多年以前她就想象今日一般把这向来只会颐指气使的女人打一顿,这会儿叉腰骂道:“你模着良心想想从前,居然还有脸上门?我不拿刀把你剁成八段就算心软了!再敢踏进我家的门,再敢给我家瑶瑶添一点麻烦,我就直接剁了你的脑袋!”
说罢,她作势回屋去寻菜刀,吓得冯氏抱头就跑。
刘氏哈哈大笑,伸手扯了有些傻眼的婆娘进门,招呼道:“婶子别怕,进屋喝茶,隋家刚送了几盒子京城来的点心,婶子也吃几块尝个新鲜。”
“欸,好,好。”
那婆娘见不是针对自己,也就放了心,再听说有京城点心吃,回去之后还能同村人吹唬几句,就更是欢喜了,嘴里的好话如流水一般倒出来,哄得刘氏眉开眼笑。
任家这里忙碌,周府更是没有清闲的时候。
隋风舟自小在外游历,求学外加求医问药,体弱之症没调养好,反倒是积累了无数的人脉,生意也遍及大越所有州府。
如今,他要成亲,各地的好友接了帖子,能赶来祝贺的就回了书信,不能到场的就派人送来贺礼。
镑地铺子的掌柜们,私下询问到主子待未来主母如何看重之后,更是挖空了心思寻找好东西,千里迢迢的送来。
周府的侧门几乎从日出到日落,就没有关上的时候,人来人往,比之忠义侯没有回京之前还要热闹。
院子里,灶间时刻都烧着火,酒席更是摆了一桌又一桌。
塞安县城的人看在眼里,羡慕在心头,恨不得自己额头也冠上一个“任”字才好。
任大义整日里在茶楼里坐着,嘴里同众人说着他是任瑶瑶的大伯,暗地里却是咬碎了一口黄牙,眼睛都瞪红了。
他倒是不吝惜脸皮,几次到隋家门上求见,想要凭着任瑶瑶大伯的身分混一杯茶水,若是能得到隋风舟青睐,以后就是一片坦途了,任瑶瑶一家就是再记恨当初之事,也总要在隋家人面前给他留几分颜面。
可惜他却是不知道,隋风舟准备了三年的献粮之事,被他一脚踢到了天边,功亏一篑,只换了任大山一条命回来,隋风舟又怎么会待他有一分好脸色?
塞安县算不得多大,有些风吹草动,往往不过一日就传得人尽皆知,任瑶瑶一朝麻雀变凤凰,人人羡慕,自然也就把任家的老底查得清清楚楚,任大义是个什么角色,谁心里都明镜一般,不过是看着他每日在茶楼“表演”,当个乐子罢了。
如此,就在万众期待中,寒风彻底吹凉了大地,迎来了冬雪,给整个世界穿了白色的厚袄。
隋任两家的婚事也眼见就要到了,任瑶瑶坐在炕头挑拣各色米粮和豆子,预备着过些日子熬腊八粥。
但吃过家里的粥,她也就到了出嫁的时候。
前世,她自出生就在打针吃药中度过,其中辛苦,说出来都是眼泪,别说结婚生子,就是同男生说句话、谈个恋爱的机会都没有。
不想如今,居然……
“娘,姊姊又发呆了。”
“娘,姊姊又想隋大哥了吗?”
辉哥儿和任月月从外边跑进来,见到姊姊握着一把豆子出神,回身嚷着跟娘亲说。
刘氏抬手在他们头上敲了一记,再望向羞红了脸的大闺女,心头万般不舍又欢喜。
“娘,我马上就挑好了。”
任瑶瑶伸手拉了娘亲上炕坐,任月月和辉哥儿不用说,早就凑在她身边笑嘻嘻地要吃食了。
任瑶瑶取了柜上的点心盒子哄弟妹,之后同娘亲交代,“娘,我已经与刘大夫谈好了,我出方子,他出铺子,合伙开个药堂,以刘大夫的声名,用不了多久就能盈利,到时候得了银子,开春时候家里就在街上买间小铺子吧,不要再摆摊了,风吹日晒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