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说着有娘生没爹养,年纪虽小却也懂得话中之意的霜明眼眼一红,抓着他娘的手问:“娘,我有没有爹,我爹在哪里?你把他找回来好不好,我不是没有爹的孩子……”他说时已泪流满面。
“哼!丙然是没爹养的小贱种,该不会是和哪个野男人生的吧?”听到孩子的声音,脸上带笑的陈玉莲落井下石的补刀,把孩子脆弱的心打击得更体无完肤。
“谁说他没爹,我就是他爹!”
正当李景儿为难着要怎么解释孩子没爹的事,一道饱含怒气的男音声如洪钟,贯穿一室。
“萧……萧二郎?!”不敢置信的陈玉莲睁大眼,语气嗫嚅。
“你是我爹?”霜明的眼泪停住了。
明明一大一小间是敌对的,但此时的萧景峰反而心疼孩子受委屈,将他高高举起坐上自己肩头。“我是你爹没错。”
“为什么我们要喊你萧叔叔?”叔叔变爹?
“因为你娘生爹的气,不让爹认你们。”景娘,老天是帮我的,你就认了吧!别再苦苦硬撑。
“娘,你为什么生爹的气?”为什么?为什么……
小孩子有一万个为什么,五岁的霜明正处于为什么时期。
啐!瞧你得意的,不过就让你钻了个空子而已。“呃,你爹他……烂桃花太多。”
“什么是烂桃花?”桃花摘下来放太久烂了?
“哪来的烂桃花,你娘醋劲大,误会了。”天大的冤屈,他“守身如玉”,从不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误会、误会,娘错。”似懂非懂的月姐经八百的点头,小眉头学大人一颦的模样叫人发笑。
“臭丫头,你爹才见你几回,一颗心就偏向他了,小没良心的。”心真酸,白养了她一场。
“没良心、没良心,我没良心。”月姐儿欢快地指指自己。
“女儿呀!叫声爹来听听。”萧景峰眼巴巴的望着女儿。
“锅锅。”月姐儿看向哥哥。
几双眼睛落在霜明脸上,他脸微红的喊,“爹。”
“嗯!我是你爹。”他在心里哈哈大笑,这别扭的小子终于服软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爹。”见哥哥喊人了,不想输人的月姐儿也大声,软软的嗓如融化的糖霜,使人发甜。
“好,爹的乖……乖女儿……”萧景峰的眼红了,鼻头一酸,既欢喜,又怅然。
女儿快两岁了才喊爹,她的出生和牙牙学语他都错过了,若非幸运地妻子重逢,他要何时才能听见一声爹。
“爹……”小小的声音发自一脸羞怯的霜真口中,她一手糖葫芦,一手捉着她娘的衣裙,神情紧张。
“嗯!我是一子二女的爹,儿女成群。”看着孩子们信赖的眼神,他心口软如一滩泥。
第九章 把爹找回来(2)
几家欢乐几家愁。
这边在欢喜大团聚,爹呀娘的叫不停和乐融融,你一句我一句笑语如珠,大人的、小孩的混成天伦之乐。
那一边是乌鸦啼,霜雨落,阴云密布,安静得打了个喷嚏都会凝成冰凌,阴风阵阵,阴气森森,阴恻恻的弥漫一股阴霾,阴得五指一伸都是冰的,冻得僵硬,无法动弹。
本就性情扭曲的陈玉莲愤恨的瞠着和她抢男人的女人,明明是她相中的对象,她还没下手凭什么来抢?
他是她的,她的!
什么爹,什么孩子,通通是假的,她想要才是真的。
原本陈玉莲看李景儿的眼神是厌恶和不喜,如今是恨,满满的恨,她巴不得李景儿去死,永不超生,她会焚其骨,烧其血肉,让风冷冷吹散,从此魂魄不齐,难再聚合。
见兄弟一家欢聚,为免彼此尴尬,陈达生鼻子一模,打算拉妹妹离开。
谁知她完全不理会他,反而用力拍开他的丰,两眼含着仇恨朝萧景峰走去,让他捉了个空。
“你怎么可能是他爹?”这口气是质问,像是一个妻子责问丈夫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我今年二十五岁了,有个五岁大的儿子有什么稀奇的,我三弟的小孩还比我的孩子大。”要不是朝廷征兵,他爹娘还没想过要为他娶媳妇,是怕有意外才想给他留个后。
所以他不知该庆幸朝廷征兵才让他成为有家室的男人,还是该怨打仗令他妻离子散,差点天南地北各自分散。
“我明明打听过你没有妻子,你在家乡没人等着你。”她的银子不是白花的,若是来源不正确,她肯定吃暗亏。
“你打听我干什么,我不过是卫所一名百户。”要银子没银子,也不是多大的官儿,哪值得人惦记。
听到有人留心他的过往,心里怪不舒服的萧景峰不自觉地面上一冷,浇露出一丝不耐烦的厌恶。
“因为我要嫁……”给你。
她认为这是莫大的殊荣,纡尊降贵屈就他一个小辟,他该感恩戴德的伏地相迎,视她如珍似宝的捧在手心。
不过陈玉莲比萧景峰大一岁,女人老得快,生了一子一女的她一脸三十岁妇人的模样,眼角不可避免的出现细纹,她用水粉一层一层的掩饰,涂了厚厚的浓妆,旁人只见到她艳光如霞的妆容,不会特意留心妆粉下的纹路。
“玉莲,你进过我的书房?”陈达生不快的打断妹妹的话,她丢的脸够多了。
陈玉莲面上一讪,眼神闪烁。“自个儿的家里我哪里去不得?爹娘临终前一再叮咛你要好好照顾我,我只是在家里溜达你也不高兴吗?难道你还能不要我这个妹妹?!”
他真的很想不要,要不是一母同胞,他早就不管她死活。“我不是说过书房里放了不少军中机密文件,未经我的允许不得进入,就算你是我亲妹子,若有泄露之疑照样办你。”
三河卫所不全是自己人,为防被扯后腿,陈达生会将他认为重要、不得外传的文书带回私人件所,夜深人静时再好好思索,一看完便锁入只有自己知晓的暗柜里。
有时他也会不小心带回萧景峰等人的家书,因为驿差会先送到他那里,再由他分给众人。
有一回他瞧见萧二郎的家书封口是打开的,只以为是他爹娘没有糊好,他还特意取来浆糊将信封住。
这会儿想来是玉莲动了手脚,他说过的话她常当耳边风,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没考虑过后果。
“大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凶我,我都几岁的人了还用得着你说教,你是我亲大哥就该站在我这边,我被人欺负了你得替我出头,把那些不知分寸的贱民捉起来。”她眼中阴冷的闪着光,针对某个让她不顺心的女人。
“哼!以你的性子谁欺负得了你,是你别仗着我的名头给人难堪才对,是理我就帮,无理给我滚回去,我手底下的兵不是给你胡乱使唤的。”回去他就下一道军令,以后非他授命的命令不得执行。
“谁说没有,就是她,你看我的手都被她捉红了,她还想打我呢!”陈玉莲指着李景儿,再装出一副惧怕的样子。
衣袖翻起的腴白手腕上,有一道指痕鲜明的红瘀,可见力道有多大,再施点力搞不好手腕就折了。
投诉有理。
“霜明,告诉这位陈叔叔,刚刚那位面如粉墙的大娘想对你做什么。”孩子不会说谎,心如明镜。
一说出“面如粉墙的大娘”这一句,连布庄掌柜在内的人都忍不住笑了,暗叹形容得真恰当,唯有大娘本人不承认她已徐娘半老,气愤地又想挽起袖子打人。
“她好凶,一直骂我,然后说要打死我。”有了“爹”的霜明多了底气,坐在高高的肩膀上将小胸脯往前一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