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比较,一比就沮丧了,仰着头往上瞧的霜明很不服气,想扳回一城,但是两人一大一小的明显对比,他不得不对认自己是“小”人,他要吃多少饭才能长高呀?
“别把孩子逗坏了,他还小,会把你的话当真。”一股发酵的酸味伴随话语飘过。
“我帮你。”
放下斧头的萧景峰身一直,接过颇为沉手的瓮,瓮里还有腐水晃动,酸得呛人的味道冲鼻而来。
“娘……”霜明扁着嘴一喊。
“乖,去陪妹妹玩。”小子又败北了。
他撒娇的端起笑脸。“我想帮娘做事。”
“今儿事不多,娘买了纸笔,你去写字,练字能让人平心静气,提升修养,咱们不当兵,要当文状元,把当兵的压过去。”文官清高,同品阶如压武将一级,动脑子好过动武。
压什么压,他老子就是兵爷出身,再让他上几回就是能世袭的千户了。
本朝的军阶在驻地是能一代传一代,战地伤亡多,父死子替,六、七品以下的官阶是不用送往京城,由当地的驻军将领决定即可,五品以上要面圣,皇上御笔批示。
“好,我考状元给娘争气。”他不知道状元是做什么的,但一定比当兵的好,霜明示威的朝萧景峰一咧牙,全然忘却适才的完败,他想着自己多读书长了见识,娘就是他一个人的。
午后的风很惬意,凉凉地,并不冷,两个小的爱困了,两颗小头颅并在一起,睡得很香。
玩累了,总要睡一会儿,小孩子体力有限,困意一来躺下就睡着了,敲锣打鼓也吵不醒,只是天边飘来一大片乌云,看来快要下雨了,手边的活得赶紧做完,不然一耽搁不知又要拖到何时。
“景娘,这瓮里头都发臭了,要倒掉吗?”这味儿真难闻,很难想象丢出来的东西反而好吃。
“倒了。”还留着喂猪不成,猪也不吃。
萧景峰将一瓮子的酸水往山沟里倒,卷起的山风将酸水吹得七零八落,飘散在风里。
“然后呢?”
“你没做过家里活计吗?里面还有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瓮,水倒完了就洗一洗,好腌新的。”去年做的吃完了,今年得再做新的。
“你一个人做这么多?”他眉头一拧,不禁心疼,一个女人家带着三个孩子要备粮,还得腌菜,忙得过来吗?
饼意不去的萧景峰微带自责,养家活口是男人该做的事,却累得她离乡背井讨生活,难怪她心中有怨,怎么也不愿再当萧家妇。
拭了拭汗,她脸上有着丰衣足食的满足。“不做没得吃,难道你能指望花栗鼠给你送粮食来?”
去年的此时她还在为棉被不够暖而发愁,到处找蛇、捕蛇,备妥御寒衣物好度过严寒冬日,经过一年的努力后,她不只把石屋布置起来,还家有余粮,手上近百两的银子,孩子又与她亲,她再无所求了。
李景儿一直很向往武林小说里的隐居生活,一座与世隔离的秘密山谷,自给自足不依赖外界,养鱼种稻,鸡鸭成群,遍地的药草,小孩子赤足在油菜花田里奔跑玩耍。
但想归想,现实和梦想相差一大段距离,热爱山林的她能住在一手打造的石屋里已经很满意了,成天看山看水,神仙也没她快活,她在这里找到她要的宁静。
如果没有某人的存在……
“我是说搬重的活我来干,你一旁瞧着去。”大瓮、小瓮,他就着涌泉的水勤快的刷洗。
“你这么多天不归营可以吗?”她话里有赶人的意思。
“你关心我?”他目中含笑。
李景儿偏过头,不看他魅惑人的笑容。“挨了军棍可不好受,逃兵是要被砍头的,你的脑袋还是连着身子比较好。”
没人希望认识的人死于非命,尤其是她孩子的爹,能活着是好事,没必要咒他早死。
“景娘,你心里还是有我——”她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有点在意,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是个心软的人。
她啐了一声,打断他的自我陶醉。“少自作多情了,有不用付银子的劳力我为什么不用,你这个头正好做点杂工。”
被当成打工的,他低声轻笑,“好歹能做点事,不被嫌弃,前两天我在左边的山瞧见一片野生三七,范围之大少说能收上万斤,我去探过了,山势陡峭不易攀爬,得用绳索上下接应,过几天准备妥当了,会有百名左右的兵过来采集……”
意思是他主导此事,还能多停留月余。
“不是议和了?”不打仗。
萧景峰笑意转淡,“有备无患,磨成三七粉保存更久,战争的事没个准,议和了也能反悔。”
“所以你们才被调来三河卫所。”两国交战可怜的是老百姓,一打仗就征粮征兵,多少人食不果月复,家破人亡。
他一顿,“景娘,我不能回答你。”
军事机密。
李景儿也不是很想知道,她刻意躲进山里就是为了免受战火的波及,两军交战占的是城池,不会往人烟稀少的山头窜。
“去菜田里拔大白菜,留五、六颗就好,其它全拔了。”
民以食为天,先填饱肚子再说,打仗的事离她太远了,顾及眼前才是最重要的,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
“全拔?”那可是不少。
山雾多,水气足,地肥,每一颗鲜绿的大白菜都硕大无比,比村里百姓菜围子种的还要大一倍,萧景峰弯下腰去模索,费了好大的动才拔起一颗,再弯身一拔,旁边的土松动了,有了空隙,接下来就不难拔了。
因为很大,他一次只能拿三颗大白菜,如此来来回回好几次才算完事,一小块菜地种出六、七十颗大白菜。
韩国泡菜不难做,主要是调酱,李景儿已在昨儿夜里用洗米水、花椒、八角、粗盐等煮好大酱,搁上一夜放凉。
大白菜切掉根部,放入涌泉中清洗,洗去上面的灰尘后再放在石头上晾,等水沥干。
“你看我做,先把酱抹在最外层的菜叶上,两面都涂抹均匀了,然后再抹下一片菜叶,每一片菜叶中间要塞入腌好的小葱……这样层层堆叠,腌上半个月到一个月就能切开来吃……”她看韩综“一日三餐”里就是这么做的,那红通通的辣椒粉是整包倒,韩国人真是很能吃辣的民族。
做好了腌白菜又做了日式腌菜,菜田里的萝卜、黄瓜、茄子、青葱、豇豆……全收了,萧景峰这阵旋风卷过后,菜田里所剩无几,稀稀落落的都空了。
“种一荏冬麦吧!”
岁月静好,你洗菜来我腌制,你来搬缸我调整,就像农闲时的小夫妻,安静的干着手边的活。
等手边的事都做完了,一声乌鸦叫提醒两人天色昏暗,西边的日头已落,倦鸟归巢,山下的炊烟袅袅。
“啊!这么晚……”该煮饭了。
李景儿话还没说完,天边一道银龙划过,响雷声轰隆乍起,无预警的大雷雨倾盆而下。“下雨了……”
“是呀!下雨了,你……”她犹豫着要不要让他入屋避雨,雨势之滂沱十分惊人。
看出她的迟疑,不强人所难的萧景峰笑着转身冒雨奔进搭建好的草棚,朝她一挥手,让她赶紧入屋以免着凉。
第七章 引郎入室(1)
“娘,叔叔,下雨,冷……”
山里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通常半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雨势便会渐渐转小,慢慢停了。
雨后的山里瞬间放晴,被雨水洗过的叶子油油亮亮的,看起来像刚长的女敕叶,十分鲜绿。
鸟儿会出来觅食,松鼠在枝杻间跳跃,浑身是刺的豪猪在猪爹爹的带领下,一家子在树底下刨呀刨,挖出躲在底下的虫子和草根,“啊呜”一声一口吃掉,鼻子拱呀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