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转头瞪着额冒冷汗的纪天宝,怒道:“你就是纪天宝?”
纪天宝陪笑急急道:“范宁,你听我解释!”
“你隐姓埋名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范宁圆睁双眼,胸中怒火熊熊:
“你最好老实说,不要再隐瞒我一字半句。”想到这些日子来她曾在他面前几次赞过纪天宝,谁知本人就在她眼前,还委身做她的随从,想来暗地里他一定大笑不止。
“范宁……”纪天宝一见她发怒就脑中无计、口塞词穷,只好老老实实道:“我听霍连逍说他和你有婚约,所以就想去看看他的未婚妻是什么样的人。”
“我和连逍哥哥有婚约,与你何干?”范宁一怔,这理由也太牵强。
“……我想,或许你们两个不适合也说不定。”纪天宝苦笑。
范宁又是一呆。纪天宝和他们非亲非故,八竿子打不着,当什么好事的月下老人,管起人家姻缘线来了?忽地灵光一闪,指着他道:“你是为了你妹妹纪天遥对不对?她喜欢连逍哥哥,所以你就想替你妹妹来破坏我们的婚事。”
范宁心窍玲珑,商场上见识又多,前后所闻一连起来,就猜出纪天宝的心机。
纪天宝踏前一步,急道:“范宁,我不是有意要……”啪的一声,脸上被甩了清脆一巴掌。
范宁羞怒交迸,恨恨道:“别说啦!纪天宝!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居然敢戏弄我,以后咱们再也别见面了!”跳上马车,吩咐车夫快走。
马车扬尘而去,留下纪天宝既痛又悔,痴痴望着马车绝尘的方向,心如刀割。
“纪爷,纪爷……”林胖子再笨也知道自己无意中闯了祸,抹了抹冷汗,小小声地喊道。
纪天宝心中伤痛不已,回转头来,对着林胖子要笑不笑的,阴:“林胖子,你哪时不出现,偏偏这时候来坏我的事?你好本事、好本事啊,我一定会好好记住你今天的大恩大德。”说罢一拂袖,扬长而去。
林胖子大叫:“纪爷,你听我说啊!这……这不干我的事啊……”
十数日后,霍连逍接到一封家书,登时愣在当场,呆呆坐在桌前。
蓝方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霍连逍两眼发直,怔怔出神。
他站在霍连逍后头,眼睛在他手上的信纸上快速扫了一下,叫了出声:
“唉呀!霍头儿,你要成亲啦?恭喜恭喜!”
霍连逍被他这一叫回了神,默默将信折了起来放进信札内。
蓝方眼皮子底下见的事多了,一看就觉得事有蹊跷。霍连逍半点做新郎官的喜气都没有,还有这眉间眼底的愁闷所为何来?
“霍头儿,你真不够意思,终身这么大的事儿闷声不响的没让半个人知道。原来你真的已经订亲了,我还以为那只是你随口说说罢了。”蓝方撇撇嘴。
“我之前早就已经说过了。”霍连逍心中有理不清的千丝万缕,站起身道:“好了,该去巡街了。你不是来找我一起出门的吗?”
蓝方鼻子模模,笑笑道:“是是是,咱们这就走吧。”
第8章(2)
巡街路上,蓝方一路偷觑着霍连逍像是山雨欲来、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他这回可学乖了,一路上可不找霍连逍说话,免得哪句话触了他的霉头,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欸!那不是纪姑娘吗?”蓝方眼睛乱瞟,竟给他在左前方瞧见了纪天遥的身影。“纪姑娘!纪姑娘!”
听见有人叫唤,纪天遥回过头来,只见熙来攘往的人群中蓝方正向她热情招手,但她的目光立刻被蓝方身后那个挺拔俊俏的身影给吸引住,再也无法移开。
迟疑了下,纪天遥走上前,大方含笑道:“蓝大哥,大哥,你们出来巡街啊?”
有古怪。蓝方虽未瞧见背后头儿的表情,但是见纪天遥这般有礼却生疏的问候,便觉得两人之间一定有文章。
“是啊!怎么这许久都没看见你上衙门来坐坐?”以前她可是隔三差五就来开封府串门子。
纪天遥笑得更深了,笑意却没有进到眼底。“你们在忙公事,我这个没事闲人怎么好天天上门去叨扰?”心里却想,臭蓝方,你要是再多嘴多舌,姑娘我就把你嘴巴给缝起来!
蓝方见纪天遥看也不看霍连逍一眼,心想这两人准是闹别扭了,就想找个事儿让他们能搭上话,于是笑道:“纪姑娘,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你大哥他要成亲了。”
纪天遥一愣。“我怎么不知道?”大哥是花丛浪子女见愁,什么时候收心转性要做个安分守己的好丈夫了?
蓝方手一摆,比向身后脸色微变的霍连逍。“我也是刚刚见到霍头儿的家书,才知道这桩大喜事,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个好消息的人。”
“是真的吗?”纪天遥脑中一轰,脸上霎时变得半点血色都无,转向霍连逍,要他给一句回应。
霍连逍木木地点了点头,道:“是。”
“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听起来宛若飞絮。
“下月十八。”
不受控制的泪水霎时聚满纪天遥的眼眶,霍连逍再也不忍见到她悲伤的神情,转开脸。纪天遥很快地抹去一滴不小心滑落的泪水,凄声道:“大哥,我祝你和宁姐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记得……记得送帖子给我啊。”转身飞奔而去。
霍连逍想也不想追上几步,忽然心想,霍连逍啊霍连逍,你追她做什么?
别忘了你是有婚约的人,她既已知难而退,这不正是你要的结果吗?你还追她做什么?止住脚步,但是眼睛却一直追逐着她仓皇奔去的身影,直至消失在人群中。
天遥,盼你就此忘了我,另觅良缘。
纪天遥直奔回纪宅,众家丁见小姐神色败丧,双目含泪,连忙去通知纪天宝。正在和账房核帐的纪天宝一听,也不管账本了,快马赶回纪宅,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内院,人还未到纪天遥房间,就听到她哭声震天彻地。
“妹妹,你怎么了?”纪天宝猛然推开房门,惊得脸色都白了。
妹妹向来胆大包天,任性妄为,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从未见她掉泪,而今她哭得这般撕心裂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哥!”纪天遥一见亲人,所有委屈心酸悲痛再也禁不住,投入哥哥的怀中放声痛哭。
纪天宝一边拍抚着妹妹的背,一边焦急地问:“天遥,我的好妹妹,你到底怎么了?有事跟哥哥说啊!天塌下来有你哥顶着,不怕!”
“你顶不了!你顶不了!”纪天遥哭得涕泗纵横,将纪天宝的衣襟揉得又湿又皱。
纪天宝怒道:“谁说的?!为了我的好妹子,我什么事都做得到!就是要皇帝老子的脑袋我也给你摘去!你说!到底是什么事?”
纪天遥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两眼已经通红,哽咽道:“霍连逍……霍连逍他要娶亲了,就在下月十八。”
“霍连逍要娶亲了?”纪天宝先是一怒,后是一怔,整个人如泥塑木雕,霎时魂不附体。
纪天遥见他忽然浑浑噩噩,不言不动,也明了了他何以如此。哥哥对霍连逍的未婚妻范宁一见倾心,情深难拔。一桩天赐的亲事,伤心人却有一双。她既悲自己鸳梦难谐,又伤兄长痴心成空,天地间似乎再无人如他兄妹般凄凄惨惨,不由得张臂搂住了兄长,放声大哭。
纪天宝只觉心痛如绞,喉头如被什么东西梗住一般,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来:“好妹妹……霍连逍不是个好东西,呆木头一个,死脑筋又不解风情。你……你忘了他吧。”声音竟是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