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连逍从怀中取出官牌,道:“我是开封府总捕头霍连逍。”
那人没想到他是官爷,心中喊了个糟,怎么得罪了官府中人?忙道了一声谢便急急走了。
“你怎么……”见钱囊物归原主,小宝正要喊,却见霍连逍脸色不豫,伸手拉住自己的膀子,拖到人群较少的巷角。
“干什么干什么?!”被他扯得发疼,小宝用力拍打霍连逍抓着自己的手,霍连逍松开。
“我才要问你在干什么!扁天化日之下,你居然当起偷儿来了。”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那个人叫张汉西,外号脏东西。为富不仁,欺压良民,专放高利贷,等人家还不起钱了,就要收人田屋,若有女儿貌美年轻的,就要强纳为妾,不然就要送人家进官府还钱。本少爷我今天偷他一点银两,这是在替天行道。”
听他讲得振振有词,霍连逍颇不以为然道:“天下之大,总是有人善有人恶,你怎么管得完?他如果是个大坏人,自有王法裁决,不该由你来处断。”
“王法?王法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为了高官显贵而设,小老百姓受了冤屈,只有被欺负等死的份!”小宝说得慷慨激愤,双眼睁得好圆。
霍连逍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只淡淡道:“总而言之,我好言相劝,希望你不要将王法视为无物,任意违法犯禁。我们相识一场,就当作一点忠告。”
小宝忿忿地哼了一声,甩头便走,走出几步,回头见霍连逍还在原地看着他,停下脚步,阴阳怪气叫道:“喂!上次我请你吃鸡,这次换你请我喝茶啦!”这少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霍连逍感到微微好笑,点头跟上。
小宝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家茶馆,叫了五六样精致点心。霍连逍见他点东西如数家珍,心下微微诧异。
小宝见他瞧着自己,扬起下巴道:“怎么?怕我花了你太多钱?”
“能结识你这位小兄弟,请你一顿算得什么?”
“哈哈!别嘴上说得漂亮,背后满是心酸。”笑他打肿脸充胖子。
不多时点心上桌,小宝笑指着:“这一口酥饼皮绵密,里面的红豆馅不甜不腻,好吃极了。这桂花糕也是一绝,入口即化,你尝尝。”顺手捏起一个,凑到他嘴边要喂他。
霍连逍没有兄弟姊妹,小宝虽然顽劣,但也不失率直可爱,心想若是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兄弟,倒是不错。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点心,放进口中,果然如小宝所言,一入口就化了。
“我没骗你,好吃吧?”小宝见他眉眼微舒,猜着他心意。
“是好吃。不过你说你没骗我,我可不相信。”
小宝一双大眼骨溜溜地转。“我骗你什么了?”
“一个小乞丐对开封的名贵点心这么熟悉,教人怎么相信?”霍连逍啜了一口茶。
小宝嘴一撇,不甘不愿地道:“好啦,是我骗了你啦。我的确不是乞丐,我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玩的。”
“小宝是你的真名吗?”
“那是我的乳名,家里这样叫着玩。”小宝低眸敛眉喝着茶。“我叫姚天。大哥,我看你背着包袱,是要上哪儿去?”
“我要去平江府,那儿盗贼作乱,孙大人派我去帮忙擒拿盗贼。”
姚天一听,眼睛就亮了。“你要去捉贼,那我也要去!”他最喜热闹,没事尚且要成天找事,现下天上自动掉下乱子来,这下是怎么也不肯错过了。
“捉盗贼可不是好玩的,要是有个万一,可是会送命的。”
“我不怕我不怕!”姚天连拍胸脯保证,“我可是有武艺的,区区几个小毛贼我还不放在眼里。”
“你还是回家去吧。”
“大哥,霍大哥,求求你啦!我点子多,你带着我去绝对能帮上你忙的。”姚天涎着脸合掌不住恳求。
“我是去办公务,无法分身照顾你。”
“谁需要你照顾!我自己就可以照顾自己。”姚天满脸恳求:“霍大哥,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举手指天誓日。
霍连逍被他求得无法,只好答应。“不过我有言在先,到了那里一切听我的,你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跟我去了。”他也不知为何会答应姚天,两人不过是两面之缘,或许人与人之间就是个缘法吧。
于是两人上路,昼行夜宿,一路不表。姚天咭咭呱呱,解了不少旅途上的寂寞,几日相处下来,霍连逍但觉他性格率真,只是行事稍嫌乖诞任性,心想只要好好引导,必能助其走上正途。他是独子,自小便希望有个手足为伴,姚天伶俐精乖,隐隐已将他视为兄弟,多所容让维护。
这日将近平江府,来到郊外一处林子,霍、姚双骑并行。姚天四处指点笑道:“大哥,这里地处偏僻,又是必到平江府的路径,如果我是盗贼,就埋伏在此打劫过客……”正说着,忽见不远处有个人伏在树下,不知是死是活。
“大哥,你看有人!”快马一鞭,抢先到前面去探。
姚天跃下马来,只见那人背朝天趴在地上,将他身子翻过,那人双目紧闭,满面尘土,头上破了一个洞,正汩汩流出血来。
霍连逍随后赶来,道:“这人受伤了,我们赶紧送他去找大夫。”将那人扶上自己的马,二骑三人赶赴平江府。
进了城门,先找了一间客栈投宿,请店小二去请大夫来给这人疗伤。幸好那人只是皮外伤,就是流血多了点,大夫看过后说不碍事,只要多休养即可。
霍连逍处理完这人的事,随即要赴府衙去见辜大人,便叫姚天留在客栈照顾此人。
奔大人见了孙默白的派书,又见霍连逍英气勃勃一表人才,连连拱手赞道:“霍探花年少英雄,真是令人钦羡。这次平江府盗贼肆虐,为祸地方不小,就有劳霍探花倾力相助了。”
霍连逍忙抱拳回礼:“辜大人哪儿的话,这本是卑职份所应为,卑职定竭心尽力扫贼荡寇,还地方一个安居乐业。”辜大人又说了好一番客套话,本要留霍连逍在府衙住下,霍连逍称自己还有个小兄弟在客栈相候,便告辞离去。
返回客栈,姚天正坐在房中吃点心,百无聊赖地守着那人。见他回来,欢喜地跑过来。“大哥,事情办完了?”
“我见过辜大人了,明天会再去议事,商量如何捉拿盗贼。那人好点了吗?”
“还没醒呢。”
忽听炕上那人低低申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茫,似乎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你醒了?”霍连逍走近榻前。
那人看了看四周,像是有点清醒了。“你是……”
姚天插口道:“这里是平江府的客栈,你倒在郊外的林子里,是我们把你救起来的。”
那人挣扎着坐起来。“原来是两位恩公。小可颜雨恩,多谢两位救命之恩。”他因失血稍多,脸色略显苍白,相貌眉清目秀,谈吐文质彬彬,约莫二十三四年纪。
“颜公子,你怎么会倒在路边?”姚天问道。
颜雨恩叹了一口气。“小可是从山阴县来投亲的,打算今年参加科考,不料来到平江府外,竟遇到了盗贼打劫,将小可的行李和盘缠全都抢走,幸遇两位恩公相救,救命之恩,小可日后定当图报。请教两位恩公高姓大名?”
“我来为你介绍介绍。旁边这位不怎么笑的恩公呢,叫霍连逍,连理的连,逍遥的逍。”姚天抢着答,笑嘻嘻地指着自己道:“至于我这位恩公呢,姓姚名天,女兆姚,天地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