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
他转身走到角落饮水机旁,拿了马克杯,倒入巧克力粉,注入热水,为她泡了杯热可可。
浓郁的甜香充斥屋里,她只觉得食指大动,饥肠辘辘,但还是很有自制力,在他将可可放到眼前时,迟迟没有举起马克杯大喝一番。
看出她的迟疑,他出声说:“这不会让你变多胖,你肚子都饿到抗议了,更何况,我总觉得你更瘦了。”
“有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的确瘦了一些,模了模裤腰,也松了一点,她最近忙到都忘记每天量体重,该不会真的瘦了吧?是太忙了吗?
“至少喝一点,剩下就算了。”
他关心的口气像哄着孩子,曲宁宁放松下来,很难抗拒啊……终究乖乖拿起马克杯,轻口啜饮。
香甜温暖的巧克力滑入喉间,她舒服地叹息,被喂饱了,身体的疲惫都消失,甜食的力量那么大啊?怎么都不知道。
她看向宋怀洋,他也正看着她,像是盯着她喝一样,目光温柔。
这美好时刻,他们之间彷佛有什么流窜,她脸有点红,感觉自己要在他的目光下融化了。
“你……怎么会想画版画?”疑问就这样自然而然月兑口而出了,她有点紧张地看向他,见他没有不悦,才松了口气。
他顿了几秒,终于坦白道:“退伍后,我出了场车祸。”
她心一紧,差点没握好手中的杯子,他连忙接过,替她把杯子放到桌上,见她一脸担忧,眼神一柔。
他侃侃而谈。“住院的日子很无聊,隔壁病床正好是一个退休的美术老师,他拿了版画的书给我看,我看出兴趣来,就选择往这行发展。”
“可是你是念电机……不觉得没用到大学学历很可惜吗?”
“我大学时就没想要走这条路,选择电机只因这是热门科系,但其实我很热衷运动,当上足球队队长时,一心想要在毕业后从事运动行业,运动教练也可以,经营足球队也好,也动过休学重考体院的念头……”
他眸光一沉,想起曾经的梦想,还是很难保持冷静。“车祸让我没办法进行太激烈的运动,偶尔慢跑或快走没关系,但要上球场打球,或密集重量训练,都是不行的。”
她看着他,许久叹了口气。
原来他曾经历过这样的事,然而看着他沉下的目光,她隐约能感到他心里的不甘。略显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交错,让他看起来深沉许多,忽地一阵恍然,教她心悸——
她没想过,有一天能跟他这样面对面如老友谈话,他会直接讲起不甘的过去,不介意被她知道,这是梦境吗?要是过去的她,一定很难相信会有今天吧?
这气氛宛如时光隧道,彷佛什么被打开了,她关不上嘴,自然说出藏在心里的话。“当初我会喜欢上你,就是因为有次看见你比赛,明明跌得很重,教练都不许你上场了,你却坚持要回场上,你站在场边跟教练吵起来,我看见那一幕,觉得你真是拼命三郎。”
她撑着下巴,眼睛看着桌面,回想过去。“明明分数领先很多,也只是练习赛而已,你却很坚持,我那时就在想,这个人一定很热爱足球。”没想到现在却不能继续踢球了。
他怔住。
大学时期,他是风云人物,受人告白简直是家常便饭。
听过很多喜欢他的理由,除了外表,就是觉得打球时的他很帅很厉害,从没人说过跟她一样的话。
她说,会喜欢上他,是因为觉得他很拼命、热爱足球?
她看见的明明是他受伤时的惨况,面目狰狞跟教练对吼,而不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怎么办?
宋怀洋觉得好感动。
他记得那日,他坚持上场,教练骂他疯,队友说他蠢,不懂他为什么要坚持,甚至有人耳语他爱出锋头,只有她,知道他只是喜欢足球而已。
她看见他的坚持、他的热爱、他的灵魂。
他不作声,拿起桌上的马克杯,走到角落洗手台,打开水龙头,将马克杯洗干净,放在旁边平台上后,才走了回来。
曲宁宁心疼地看着他走来走去,他没办法实现梦想,难怪眉目间总有些沉重,原来有遗憾与无奈。
宋怀洋站定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仰望自己,那双迷人的眼睛里,藏着心疼,他懂得,她为他感到遗憾。
“我的确很热爱足球。”他勾起唇笑了。“早知道你那么懂我,或许我就不会拒绝你了。”
她脸红,尴尬道:“不是叫你忘了那件事吗?你一直提我会很尴尬耶……”
他伸出大手,朝她靠近,几乎要触及柔软的脸颊了,下一秒却抚上她的发顶,玩闹似地把她的头发揉乱,像宠爱小妹妹一样,引来她惊呼。
“尴尬什么?都那么久了。”他笑着,见她被弄得乱叫,才终于松手。
她活力十足的眼睛瞪着他。真变态啊,被她瞪着,他竟觉得……挺开心的。
“干么啦!吧么弄我的头发!”她气呼呼地瞪着他。
真是无聊耶!
可是啊,怎么感觉他揉着自己头发时,是这样的亲昵?她气归气,却感到一阵喜悦的晕眩,她她她……好矛盾啊!
室内弥漫流动的温情,他们都为此心悸着,觉得自己好像有哪里改变了,当看着彼此的眼睛时,就觉得身体热麻麻……这是怎样啊?!
第4章(1)
曲宁宁太常来工作室了,常来到她开始看不惯工作室的摆设——
木质工作桌,大且厚实,边角有磨损痕迹,摆放在房间中央;沿着墙壁的是一整排书架,里面摆放大大小小的书,架上则靠放几幅已完成的画;角落有一张行军床,斜入的阳光映着白色床单,没有乖乖折好的棉被呈半圆形的巢穴状,引人莞尔。
曲宁宁看不惯这里的冰冷;木桌、书架、床、还有另一角的洗手台,贫乏的陈设,家具都选用质朴的材质,没有一丝花俏,看不出他的喜好,也没有久住的味道。
某天,她偷偷买了一个不锈钢制的马克杯架,像小树形摆在洗手台旁,将平常只是随意摆放的几个马克杯挂了上去,然后,等着宋怀洋发现。
毕竟是自作主张嘛,还是怕他会因为她的多事而不悦。
岂料一天、两天、三天……一个礼拜过去,宋怀洋都没有提出这件事情,其间她亲眼看见他从架上拿了杯子使用,却脸色如常,不觉哪里奇怪,她这才大胆起来,偷偷替他的工作室大改造。
她弄了桌巾,摆在书架上,抹去上面久积的灰尘;买了茶盘,洗去茶壶的茶渍,倒放摆着晾干;带来了笔筒,把原本已经歪斜的那个丢掉,将他削好的铅笔放在里面;买了几个墙壁无痕挂钩,把堆积在一角的抹布洗净挂上;脏掉的拖把丢弃,放置不用动手拧的“好神拖”;还替他把书架里的书分门别类整理好,有些被他倒放着,有些被乱插放。
宋怀洋一直忙着即将交件的版画,这几天都忙到没有回家。
是的,他是有家的,就在隔两条街租了一间套房,但后来他发现自己根本常睡在工作室,就搬来一张行军床,这让他更少回家了。
堡作室有简单的盥洗设备,他就在这里茧居,脏衣服堆积如山,也没拿回家洗。
一整个下午,他专注于刻画,连喝水都忘记,直到日落后黑夜来临,因为白天没开灯的关系,他察觉变暗了,才抬起头来,与时间接轨。
他站起来,感到口渴,先去开了灯,当灯光打亮室内,他忽然觉得一阵怪异……好像有什么不一样?走去倒水的路上,他不断打量该是已经习惯的家具,怎么就是不大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