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对文科没兴趣,数理有趣多了。你呢?”他边捡拾饮料罐,随口问着。
“我要走文科,想读中文系。”
“不会太无聊吗?”他不爱那些古诗古文,读了就想睡。
“怎么会?你不觉得中文很有趣吗?你看古人发明了『青』这个字,它原是表示美好,加个『人』,就成了『倩』,你看《倩女幽魂》里的小倩多美;还有,把『青』字加上『水』,就是『清』,清水就是很干净的水;如果加上『日』,就是太阳很美好,晴朗无云。”
她表情生动,眼睛亮晶晶的,他才发现丁琪臻这女孩也满可爱,特别是她那双眼睛,虽然不大,但时常以一种专注、崇拜的目光看他,好像他是她眼里最美好的风景,而那样的目光会令他有些得意、有些满足。
“如果加上『心』,那就成了『情』……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笑得很甜。“你看,这样的句子多美,只有中文才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我一定要考上中文系。”
“加油。”他笑一下,拾起最后一罐饮料,抱着纸箱起身。“虽然还很早,但先预祝你如愿考上中文条。”
丁琪臻也抱起箱子,跟在他身后往楼上走。
“你小心一点,地上都是雨水,会滑。”
“好。”她偷觑一眼他高大背影,深呼吸几口后,鼓起勇气问:“师孟,我数学读得不好,你能私下教我吗?”
第4章(2)
彭璐经由学校转送医院检查,确定是脚踝骨折,但幸好没有位移,不需动刀,石膏固定四至六周即可。刚打上石膏有些不舒爽和不习惯,家人帮她请了两天病假,要回学校的早上,何师孟一早就来按电铃。
“是师孟啊,怎么这么早?”才刚过六点。彭母将大门拉开,让他进屋。
何师孟轻颔首。“师母早,我来接璐璐。”
“你要接璐璐?”
“对,接她去上学,她现在脚不方便,应该需要有人陪着。”
“不用啦,你彭老师要开车送她过去,她现在搭公车可能不是那么方便,所以最近应该都是彭老师接送她。”
“但是她去到学校要上下楼,所以我一定要陪着她。我爸有开车来,他会送我们去学校,师母请放心。”他指着门外,一部自小客车停在那,副驾骏座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何父一张脸笑咪咪的。
彭母走出去,半弯身,对着何父说:“你怎么这么客气,还专程来接璐璐。”
“不是打了石膏吗?搭公车很不方便,我才想说干脆开车送他们去学校,而且璐璐上下楼应该要有人搀扶,我让师孟陪着她。”
“真是谢谢你,让你这么麻烦。”彭母想了一下,说:“这样好了,让师孟搭我老公的车,反正我老公是一定要送他女儿去到学校才放心。”
何父离开后,彭母上楼唤彭父起床,留何师孟在客厅等候。一会时间,彭璐穿戴整齐,拄着拐杖从里头一间房间走出来;他记得那房间是孝亲房,她爷爷女乃女乃每隔数月便会过来住一阵子,大概是她腿不方便,才暂时住那间房。
一脚带伤,行走已不方便,又是生平第一次用拐杖,彭璐小心翼翼。她右手腋下夹着拐杖顶部,手握住把手,吃力地栘动拐杖,右腿一蹦,才上前一步,短短几步路,她走得汗流浃背。
“你书包呢?”何师孟原想上前搀她一把,但他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在她身边,还是得让她习惯使用拐杖。
彭璐太专心于步伐,以至于客厅杵了个人也未察觉,他一出声,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在我家?”
“来接你去上学。”他两手滑入裤袋,歪着头看她。
“接我?”她疑惑的表情,他们明明还在冷战。
“你这样能自己上楼进教室吗?”
“我爸要开车送我,他说这段时间他都会接送我。”
“我知道,你妈刚刚有说,所以她让我搭你爸的车,但你上下楼不方便,还是要有个人看着,至少我还能帮你拎书包和餐袋。”
她意外他这份心,心口胀着暖意,毕竟他们在今天之前,还处于冷战中。她呵口气,压下心中那点惊喜,抿抿唇,问:“你怎么知道我打石膏?班导跟全班说了?”
“他是有和全班说你因为打石膏要请两天假,不过运动会那天我回家后有跟我妈提一下你受伤的事,她有打电话给你妈,所以我那晚就知道你的情况了。”
她点头。“我妈呢?”
“说要上楼去叫你爸起床。”
她拄着拐杖慢慢往餐厅移动。“你吃过了吗?”
“还没,太早起了,我妈还没做好。本来是我爸说要送你去学校,早餐打算路上买,你妈应该是不好意思麻烦我爸,就让我搭你爸的车。”他搁下书包,随她身后走。
“那就一起吃吧,不知道我妈今天准备了什么。”
后来彭父将他们送到校门口时,已近早自习打钟时间,何师孟两肩各挂着一个书包,另一手拎着两人的餐袋,空出的那手随时准备搀扶她。
“快打钟了,我看你先上去,我自己慢慢走就好。”彭璐看着他。
“不差这一点时间吧,班导要是知道我是热心助人,才不会记我迟到,搞不好还赏我一支功,期末操行满分。”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上楼?
“……原来是为了操行才这么热心。”她笑一下,轻声说,似是自语。
何师孟没听见她的低语,他盯着她裹上石膏的脚,问:“要打多久?”
“大概一个月至一个半月。”她走得相当慢,面上已冒出一层薄汗,她抬手去揩额际汗滴,却不小心挥到夹在一旁固定刘海的发夹。
“等一下。”何师孟忽停步,看着她发上快松月兑的发夹。
“要做什么?”她继续艰辛地往前走。
“等一下就对了。”
她停步看他,他忽然上前,五官在她面前放大,她脸上一热,垂了眉眼。
“拿着。”把餐袋塞到她手中,他抬手将她发夹取下,以指为梳,整理她微乱的刘海后,将发夹别上。他瞧了瞧,满意地笑:“这样就可以了。”
以往与他并肩走在一起、与他打打闹闹,身体的接触不知多少回,却不曾有过此刻这样紧张的感觉,心跳很快,咚咚咚的连自己都听得见,好像心脏随时都会蹦出胸口。
何师孟不知她心思,把餐袋拿了回来。“走吧,你慢慢来就好。”
她拄着拐杖往前,心思千回百转。他好像对她很关心,但那天哲伦送她到健康中心,他怎么没跟上来?是不是因为琪臻的关系?他们进展如何?
“对了,你两天病假的作业我都给你收在抽屉,本来要帮你带回,放学后送去你家,但班导说要让你好好休息,要我不必把作业送过去给你。”
她神思不属,没有应声,他绕到她面前,她吓了一跳。“你干嘛吓人?”
“我吓人?”他扬声:“我是在跟你说话,你连理也不理。”
“你说什么?”
他有点不爽,好心告知,却成了吓人。何师孟微眯起眼看她,道:“我说你怎么这么笨,上个楼梯也能把自己摔成这样。”
“又不是我的问题,是那个同学来撞我。”她转过脸,不再理他,一步一步吃力地走着,直到楼梯口,她才停步。
平时上下楼梯不觉得困难,这一刻望着那一阶高过一阶的楼梯,她忽心生畏惧,不知道是该拎起拐杖、撑着楼梯扶手单脚跳上去,还是以拐杖撑着阶梯,慢慢上楼?
即使有点不高兴,见她这样,何师孟心里软了软。他上前,将餐袋塞到她手中,再把她的书包斜背上她的肩。她不明所以,怔怔看着他又将他的书包背带挂在他颈背上,书包垂放胸前,取饼她拐杖放置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