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杨姑娘。”丁乐乐微笑以对。
“你、你好。”
杨苓珊乍然对上一张不输自己的月兑俗容貌时,先是一愣,但也很快的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丁乐乐无法不去注意到杨苓珊摆在床侧那浮着青筋的手背,手指关节也泛白,这是她在极力压抑着身体的不适?还是她在紧张,怕她这个新大夫会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就像是师父留给她的讯息——杨苓珊并不想让自己被治好?
“冒犯了,我先替杨姑娘把脉。”丁乐乐落落大方的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丫鬟已在杨苓珊的手腕上覆上一条丝帕,丁乐乐撩起袖子,以指搭上她的手腕,开始把脉。
室内静悄悄的,几双眼都直勾勾的看着丁乐乐,比起一般的大夫,丁乐乐的神情显然不够严谨,一双灵活大眼在杨苓珊的脸上来回打量,看得杨苓珊不由得紧张起来。
“丁大夫,一个医者该静心把脉才是。”魏渔向见她目光轻佻的在他心上人脸上来回飘,忍不住开口提醒。
但丁乐乐只瞟他一眼,柳眉挑了一挑,迳自看着杨苓珊略微冒汗的额际及那双努力保持镇定的双眸,不禁嘴角微勾。嗯,有问题,她的脉象愈跳愈快了!
杨苓珊吞咽了口口水,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梁侑聪,梁侑聪只是轻微的摇头。
两人目光短短交流,但丁乐乐可没错过。这两人有问题吗?依照师父留的讯息,梁侑聪的确是最有机会动手脚来延长杨苓珊病情的人。
丁乐乐心思百转,突然伸手拉开杨苓珊的袖子,这动作太突然,惹得杨苓珊惊呼一声,急急的坐起身来,将袖子拉平,“你做什么?!”
“丁大夫怎么可以对我家小姐如此无礼!”两个丫鬟也异口同声的怒叫。
丁乐乐站起身来,脸色显得不太好,主要是她早膳吃得多,还喝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红豆汤……谁来告诉她,杨苓珊一张脸蛋生得是花容月貌,双手也白皙无瑕,怎么手臂上长着一颗颗凸起红疹,密密麻麻的看来好不恶心,害她反胃想吐了。
见内室起了骚动,两位皇子互视一眼,立即起身,穿过珠帘走进来。
魏渔向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也震惊于杨苓珊手臂上红疹密布的画面,为此感到头皮发麻,可是一见佳人惊慌,现在又低头欲哭,他忍不住大声责骂还一脸青白的丁乐乐,“你还是大夫吗?这是什么脸!”
“就觉得恶心的脸。”丁乐乐一副你明明长着一双眼睛还看不出来的表情。
不意外的,杨苓珊哭了。
“丁大夫,有你这么直白的吗?”魏渔向气得咬牙低吼。
“还不是你的眼睛只是装饰用,不然我用得着明说吗?再说了,你问我不答,没礼貌嘛!”说来她也答得很勉强,哦,她真不该喝那碗红豆汤的,不舒服。
魏渔向气得语塞。
“太子、王爷,我——”杨苓珊楚楚可怜的低着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朱晋仁不快的问。
梁侑聪拱手向两名皇子解释刚刚发生的事后,再看向丁乐乐的表情也带着不喜,却见她已经揉揉胸口坐回椅子,再次拉了杨苓珊的手来把脉,看也不看身后表情各异的众人。
“抱歉,大夫也是人,尤其是一个吃得太饱的大夫。我再把把脉,请各位稍安勿躁。”
还让她把脉?!杨苓珊直觉的想缩回自己的手,但一想到自己费心扮演的柔弱形象,只能忍着一肚子怒火,让泛泪的迷蒙秋瞳痴痴的看向站在丁乐乐身旁,俊美淡漠的朱晋棠。
丁乐乐不疾不徐的把着脉,但眼神就是不安分,不断的以眼角余光来回打量几人的神态。真奇怪,外头说得绘声绘影的,指晋王跟相爷千金是郎有情、妾有意,可怎么置身其中,她却看不出也感觉不到这两人有什么轰轰烈烈的虐爱,晋王整个人冷冷的,反之,杨姑娘是深情款款。
这——晋王如此态度,不会太薄情?
朱晋仁的目光则落在朱晋棠身上。同样是父皇子嗣,他虽占了太子大位,却不是父皇摆在心上的皇子,只要有朱晋棠在的一日,他跟母后的地位始终如风中残烛,不知何时会灭。
他的目光再落到深情凝睇着朱晋棠的杨苓珊身上,身为相爷的掌上明珠,母后要他娶她为妻,毕竟相爷与不少权势大臣交好,一旦成为一家人,相爷定会助他将太子位坐得更稳,他将会如虎添翼。
可惜,杨苓珊从未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众人心思各异,目光却同时落在丁乐乐的脸上,她也很配合的开口,“好了,就先弄个鱼腥草煲猪心,可以清热解毒,也可填肚子。”
魏渔向一听,马上驳斥,“丁大夫把脉多时竟开此药方?不该是什么珍贵食补或——”
“杨姑娘这一年解毒的珍贵食补吃得还会少?”丁乐乐直接赏他一记白眼,“杨姑娘的脉象相信梁老太医与你都清楚,因毒素诡谲反覆发作,导致体内热邪作用于血液中,血液停滞造成热累积,她毒发于外,体温略高,口舌发苦,排——”
“别说了!”魏渔向急急打断她的话,就怕她提及“排便不顺”,明明能说是“积物难消”,她却要如宫外一些粗野大夫说话。
杨姑娘如此娇贵美人,丁乐乐若当着她最深爱的晋王及爱慕她的太子面前说出那句话,岂不是让她无地自容?!
丁乐乐撇撇嘴角。人吃五谷杂粮有不排便的吗?这家伙有病呢。
但朱晋仁也有疑问,事关他在乎的人,于是开口问丁乐乐这药方会不会太粗糙简单?
“老话一句,杨姑娘吞下的珍补药材会少吗?好转了吗?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不然,每个大夫开的药都一个样,同样的药吃久了,身体会习惯药性,那跟喝茶水是没两样的,再医个十年、二十载也还是这样半死不活,有意思吗?”
丁乐乐说得自然又率性,即使面对的是未来帝王,也不见半点卑微或惧意,相反的,还有一抹隐隐的不耐。
朱晋棠不得不承认,他见识过不少女子,她倒是特别。
朱晋仁没想到会得到这番直白回答,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如此主观判断,不会太过儿戏吗?”魏渔向倒是气呼呼的反问。
“对,我这半吊子神医就是这样走进来了,你能拿我怎么办?梁老太医都没意见了。”她懒得再理一旁气到语塞的他,迳自说道,“太子、王爷,小女子去准备药膳,先行告退。”
丁乐乐率性退场,其他人也一并退出珠帘外。
梁郁聪则进一步的向两位皇子解释丁乐乐的药方对杨苓珊的病情无碍,只是能解多少毒连他都很难解释,毕竟这一味药膳实在太简单了。但他更清楚,不管丁乐乐开什么药方,在杨苓珊没有达到目的前,是不会让自己康复的。
丁乐乐终于正式的开出第一张药方,也亲眼看着杨苓珊吃下肚,只是,明明是美味药膳,美人儿却始终苦着脸儿,好像丁乐乐在虐待她似的。且病人娇贵,得一日照三餐的把脉,这大概就是未来她三个月的日常……如果她能撑到三个月的话。
翌日,她跟魏渔向就如同晋王先前安排的一般,住到燕云轩和竹云轩内,而带他们过来的一个是杜嬷嬷,她是专管王府后院内务的总管,另一名何总管则是管王府外务的,两人很客气,直言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派人向他们转达。
住进禁区的大夫可以有一名丫鬟或小厮贴身侍候,或帮忙药膳及药物煎煮,这是晋王的规定,属于完全的责任制,若杨苓珊出事,谁也没得卸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