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偷鸡不着蚀把米,谁做了亏心事?”习惯亲力亲为的周静秋端了一锅浓粥,粥里只撒上葱花。
“又吃粥?”解冰云嘴里淡得能吃下一头烤全羊。
“吃粥养胃,生病的人不能吃得太油腻,对身子不好。”顾及他的大食量,她用了十斤白米熬粥。
“吃腻了。”解冰云觉得一肚子粥味。
周静秋笑得意味深长,盛了一大碗粥。“谁教你身子弱,一病就病得这般严重,为了你好,你只好受点委屈。”
“我的病快好了。”解冰云隐晦的暗示。
“病好了也不能一下子吃得太补,得先吃清淡些,好让胃适应,过个十天半个月再进荤食,毕竟你这一病,把大伙儿都吓着了,为免再受惊吓,你还是慢慢养着。”夜华玉对着解冰云挤眉弄眼,用眼神问他,她真不知道你装病吗?
某人十分火大,横去一眼,闭嘴!
第七章 大人下聘啦(1)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大清早,羊角巷子口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炮一路从巷子口一直放到周家门前,使得巷子内布满哈鼻的浓浓白烟。
孩子们可乐了,追着鞭炮声捡拾未爆的炮竹,欢喜的尖叫声与鞭炮声热闹的交织在一起。
小孩子笑疯了,大人们惊着了,纷纷打开大门探出头,看是谁家办喜事,居然响炮连天。
鞭炮声足足响了半时辰,等浓烟散去,这才发现喜炮的尽头竟是周仵作家,周康生和所有人一样讶异的走出家门,向街坊邻居询问发生什么事,他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
可没等人回答,敲锣打鼓的来了。
教人掉了眼珠子的,那是花鼓队,敲敲打打跳着迎春舞,涂红抹绿的大娘咧开血盆大口,哼着不成调的古曲。
花鼓队后县衙门沿街一敲的大锣,哐!哐!哐!让人回避,百姓让道,空巷以迎大事。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之际,一抬一抬的聘礼大队出现了,从街头到街尾是不见边的一长串,抬进了羊角巷周家。
头上插了朵女红花的媒婆扭脖摆臂,手上的帕子一揺满是浓烈的脂粉味,那气味像倒了十斤香粉。
“恭喜呀!周仵作,来给你送喜了,你家姑娘迎喜鹊了,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等等,孙媒婆,你是替谁说媒呀?怎么没人知会我一声?”周康生都有些晕头了,脑子糊成一团。
嘴角点了大红痣的孙媒婆嗓门奇大,呵呵呵的直笑。“哎呀!你都成贵人了还跟我开玩笑,不就是咱们英挺俊秀的县太爷来提亲,说的是你家的姑娘,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共结秦晋之好,县太爷为表诚意,连聘礼都抬来了……”
“县太爷?!”周康生惊得说不出话来。
“爹呀,好多东西,我们院子放不下。”一脸惊慌的周晓冬跑了过来,七月的天气热出一身汗。
“什么,搬进去了?”啊!他都还没同意呢!这些人的手脚未免太快了。
在一群抬聘礼的挑夫中,周康生看到几张熟面孔,大刺刺地和他打招呼,竟是衙门里的同僚。
“对呀!他们说是给咱们家的聘礼,要给姊姊下聘。”周晓冬也是一脸错愕,姊姊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他完全不知情。
周康生苦笑道:“去叫你姊姊来,爸问问她。”媒人等着喜钱,揺着帕子驱热,聘礼继续往院子里抬,一抬抬的迭高,没事做的小耙算着抬数。
太多的聘礼把鸡舍压垮了,咯咯咯叫的下蛋母鸡慌得四处逃,牠们逃到驴舍里,窝在草堆上直颤抖。
一进院的屋子全摆满了,连转个身都困难,后进的聘礼便搬到二进院的天井,一样层层迭迭,好几抬聘礼迭成山,揺揺晃晃的都要掉下来了,塔高的夕奴连忙来挪正。
“爸,你挖到金了?”周静秋从自个儿房里夹到前厅,一路上看着这些个大箱子、小箱子,一个个箱笼,少见的摆件,琳琅满目,她的眼儿都要看花了。
天哪,这还是她家吗?最重要的是,寸步难行。
“这话是我问你才是,你不是说县太爷病了,你只是暂时去看顾他几天,为什么媒人会上门提亲?”大人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得他们这种小户人家不敢高攀。
周康生有自知之明,自家的女儿怎么看怎么好,谁也配不上,他得好好替女儿挑个会疼人的夫婿,可是女儿再好也攀不上年少有为的知县大人呀!这树太高,枝干粗,一没攀紧,可是会摔个鼻青脸肿,周家门槛低,哪敢爬朱门大户,当官的要娶亲,多的是名门闺秀匹配。
“你说媒人……”一脸不解的周静秋看向站在樱桃树下搧凉的媒婆,她一下子头也大了。
“解大人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赶紧跟爹说说。”趁着聘礼还没搬完前赶快说开,要不真要成礼了。
前阵子是有听说县太爷当着众人的面说秋儿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当时女儿的回答是误会一场,因为她不慎落水了,为了不让她被人指指点点,这才找了托词以堵众口。
这事喧闹了几天便停歇了,本来有些担心的周康生看没人再提起了,他高高吊起的心也放下了。
后来县太爷的病好了,女儿也回家了,两家像平常那样往来,饭桌三大桶白饭照样抢个精光。
他以为日子就这样平平顺顺的过下去,等到了八月女儿及笄,他再给女儿说一门好亲事,来年出阁,年头上花轿,年尾生个白胖小外孙叫他外公,那他真要乐得不见眼。
谁晓得人在家中坐,媒人上门来,还大张旗鼓送聘礼,声势浩大的让他没法拉下老脸拒绝。
知县大人这一招用得奇呀!教人措手不及,即使心里有几分不情愿也得吞下肚,笑脸相迎。
周静秋蛾眉一蹙,“他这么大费周张,爹你拒得了吗?”这也太张扬了,她周家才多大的地儿,全腾出来摆聘礼也搁不下,解冰云这是给她充场面还是打脸?
面上已有皱纹的周康生慨然一叹。“拒不了。”
“拒不了就收下,他摆明了不让我们往回送,官大势就大,我们斗不过就等着看,他还有后招。”真要嫁了吗?她这心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太仓促了,没有一丝新嫁娘的期待和旖旎。
“真给收了?”周康生拿不定主意,不安的搓着手。
“不收还能扔了不成?”在这时候周静秋还能笑得出来,柳眉弯弯,缀着编贝白牙,竟也有几分女子的妍丽和娇美。
她的五官很美,杏眼如秋水,熠熠生辉,瑶鼻尖挺,透着秀气,樱桃红唇润泽丰美,像等人采撷,晒不黑的珍珠白肤色有着玉的光译,柔女敕光滑。
没有女人不爱美,周静秋亦然。
只是她不爱妆扮,案面朝天,黑网般的乌丝简单的一挽,以一根木簪固定,几绺细发垂落两颊,天然去雕饰,丽质自天成,无须上粉点唇也能看出她由内而外散发的气韵。
“可是咱们真能允了亲吗?那是知县大人呀!爹怕你受了委屈。”一入了门就成了官夫人,女儿性子冷,不喜与人打交道,日后免不了要吃亏。
做父母的为儿女总有操不完的心,小时怕养不大,天天模着才安心,大了忧婚嫁,嫁妆够不够,聘礼足不足,一旦成了家,又有新的烦恼,几时才能抱到孙。
周康生的心情便是如此,既想女儿嫁得好,又唯恐高枝不好栖,当媳妇规矩多,不如做姑娘自在。
“他既然敢娶,我为什么不敢嫁?要是哪一天他对我不好了,夫若无情我便休,一纸和离书各分东西,爹还不收留我吗?”周静秋眼一眨的装可怜,好似真成了无家可归的弃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