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严炽书怪异的举止让平曦更感莫名。
“你住玄府的那段日子,玄国公也对你诸多照料,你想必也想独自同他说说话。皇兄先到外头跟炽影卫交代下事情,一会儿就进来。”
手足间的信任让平曦不疑有他,轻轻颔首后,便虔诚地持香敬拜。
“玄爹爹,曦儿来看您了。”轻声喊出许久未从口中说出的亲切称谓,平曦不由得微哽了嗓,“求玄爹爹别怪曦儿狠心地赶离了玄哥哥,曦儿也只是想玄哥哥能不再受蛊毒所苦,更一心盼着他能平安归返。”
温婉浅柔的话语落入耳里,让玄殷不由得倒抽了口气,随即又怕被发现地屏息。
“还记得下山那时,才是立春雨水迎端月,谁知一转眼,现下都已是白露秋分迎桂月了。”浅声细语,平曦难掩岁月如斯的感伤,“外人总以为曦儿坚强无惧,其实我比谁都还要怕。玄爹爹,您若在天有灵,求您一定要保佑玄哥哥早日平安回来。”亲手将香奉插炉鼎,平曦诚心向玄家祖先祈愿。
“唔……”
说完,平曦突地弯腰痛呼了声,随侍在侧的青芙连忙上前搀扶,一旁圆子更是紧张地问道:“公主,您肚子不适吗?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您撑着点。”
阻止欲往外跑的圆子,平曝轻吁了口气后说道:“你别穷紧张,只是孩子突然踢了下,没事的。”
孩子?!她怀孕了?
震惊让玄殷忍不住微微探出头,平曦那浑圆的孕肚映入眼底,让他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地拧痛了心。
才不过半年有余,她竟已有驸马,连孩子都有了……
残酷的事实,让玄殷撕心裂肺般的痛不可抑,悄然无声地匿遁离去。
“曦儿,圆子说孩子踢了你,没事吧?”走回祠堂的严炽书来到平曦身边,关心开口。
抬头看着他,平曦嫣然一笑,“皇兄怎么也同圆子一样穷紧张了?孩子不踢才糟糕吧。”
“没事就好。”释然一笑,严炽书接过圆子递来的香,默默地在心底低诉:“玄国公,想必您也看到了,曦儿肚子里怀着的是您玄家的骨肉。虽然玄殷还未归返,但平曦肚里这孩子无论如何都只会姓玄。朕承诺您的做到了,您总算能真正安息了。”
“玄爹爹,不管玄哥哥会否回来,就算是孤寡一生,曦儿也一定会将玄家的后嗣平安诞下,扶养成人。”
“说什么傻话呢?有皇兄在,你怎么可能孤寡一生。”曲起手指朝平曦额际轻敲了下,严炽书浅浅笑道。
“我当然知道皇兄绝对不会让我孤单,可我总得把话先说在前头呀,我可是把自己当玄家的媳妇了,皇兄你可别想再将我许人呀。”
“你这妮子,当真吃定了皇兄呀!”戏笑说着,严炽书接过青芙递来的狐1帮平曦罩上,“天快亮了,咱们回宫吧。”
天才蒙蒙亮,京城街道上还不见喧嚷的尘烟,只有贩夫走卒在市集忙和着。
以帷帽掩掉大半面容的玄殷,感受不到清晨朴实清爽的氛围,失魂落魄的仿若一缕孤魂。
早先亲眼看见的那一幕在脑中盘旋,让他神魂俱裂的不知该往何处,小贩吆喝招呼的叫唤没能传入耳里,直到一道劲力突地覆上肩头,他才下意识地扭头欲看。岂料头才微侧,猝然的剧痛便从后颈传来,瞬间黑雾遮蔽双眼,失了意识……
“皇兄今日怎么有空来夕颜殿看曦儿?”任由严炽书扶揽着腰,平曦恬淡地问着。
“倦了国事,就想上夕颜殿赏赏花,也同你聊些体己话。”
“皇兄是在笑话曦儿吗?我这夕颜殿的花哪比得上你的御花园呀?”
樱唇轻扬,平曦抬眸瞥了严炽书一眼。
“曦儿这话可不对了,光这一日三变的木芙蓉,朕在御花园里就从没见过。”扶着平曦在亭里歇坐,严炽书指着不远处那艳丽花丛说道。
“木芙蓉晨粉白、昼浅红、暮深红,唤作拒霜犹未称,看来却是最宜霜,花叶皆可入药。皇兄若喜欢,改明儿个曦儿让人移几株到御花圜种去。”
“古有云木芙蓉犹如慈母无私奉献,能容心中苦闷、焦虑与害怕,象征坚贞不移的爱,由曦儿栽在夕颜殿实为妥切。”
从昏迷中渐醒的玄殷脖际隐隐作疼,奋力睁开的双眼却仍是一片漆黑,然而传入耳里的对谈却让他倏地清醒,同时察觉自己似是被捆缚的动弹不得。
“这木芙蓉的花种是蒲大夫送我的,本来我还怕养不活它呢。”想起蒲松泽送她此花种的涵义,平曦不由得羞赧。
“花意同你情,哪有养不活的道理。”浅浅笑道,严炽书将圆子呈上的安胎药茶端给平曦,试探开口,“曦儿,能不能跟皇兄说说,当时在山上,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如此义无反顾的献身给了玄殷?”
“皇兄怎么突然这么问呢……”红晕染上了颊,平曦心慌地不知该怎么回答,况且回宫时不也都跟他说过前因后果了吗?
“你是皇兄一手带大的,而今你都将要为人母了,皇兄难道不能知道你是如何爱上、又因何而爱吗?”严炽书一个眼神轻使,随侍的一干宫仆立即退离数尺。
“其实在东胡大婚那夜,我的痴症便因过度惊吓的刺激而好了,连日的逃离玄殷步步相护、时时呵护备至,全都让我在动心之余也忆起即使我是个痴儿,他也从不离弃,可愚昧的误解心结却让我始终不敢认爱。直到遇上了蒲大夫、直到亲眼见玄殷因蛊毒而危在旦夕,我才惊觉若不放下那无谓的纠结,我就要永远失去他了。”
“既然爱他,为何又要佯装憎恨,绝情以对地逼他与你相离?”啜饮口茶,严炽书眼眸悄然地朝上一瞟。
“南蛮之行不属容易,而我又已有身孕,况且若不这般使绝,玄殷绝对会不顾自身之危,坚持陪我回京的。而我……不愿他这般,他为我做的够多了。”
“曦儿,倘若现在玄殷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如何做?又想对他说些什么?”严炽书的话让平曦一时怔愣,如果他在面前,她该做什么?她又该对他说什么?一心盼着他安然无恙归返的她竟回答不了。
“曦儿,皇兄始终都盼着你与玄殷能情投意合,佳偶天成。而今水到渠成,你若定不了心,那爱惨你的玄殷恐怕真要孤单老死了。”说完,严炽书抬头一望,亭子旁那株大树随即窸窸簌簌地有了动静。
“水到渠成?皇兄的意思是……”疑虑的话语未尽,炽影卫挟抱着双眼蒙着黑布的人影,冷不防地乍现眼前,让平曦瞠圆了双眸,双唇微张地轻呼了声。
示意炽影卫松了捆绳,严炽书走到男人面前,扯开了蒙眼黑布,唇角微勾地状似轻笑,握紧的拳头却猛然挥去,“这一拳是罚你渎职,竟然没亲护长公主回京。”扭过玄殷被打偏的脸,严炽书又一拳挥去,“这一拳是罚你眼明心盲,竟然以为平曦肚里的孩子是他人的。”
“玄、玄哥哥……”当蒙眼黑布被扯落,玄殷的面容突现眼前,平曦便忍不住掩唇轻呼,再看到严炽书毫不手软的挥拳揍人,她挺着大肚便冲上前拉拦着严炽书,“皇兄,你、你别打了。你答应曦儿不打伤他的。”
“玄、玄哥哥,你没事吧?”担惊受怕的平曦心疼地拭着玄殷溢出唇角的血,焦急追问:“你的蛊毒都解清了吗?你何时回来的?皇兄打伤你了吗?”
双眼通红,玄殷双掌捧住平曦失措的脸蛋,开口的嗓音几近哽咽,“曦儿,你、你不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