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静姝一脸的愣怔。之前母亲为她相中的是隔壁村的木匠,到现在替虞仲生相看的时候,不是皇商家的女儿,就是县丞家的女儿,差这么远?
虞母似是知道她的想法,掩嘴笑道:“说起来呢,还真亏了你,自你嫁进了盛家以后啊,咱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再加上你弟弟还算是有些天分,明年乡试若能中举,恐怕前程一片大好呢。”
虞静姝低下了头,她不傻。可以说,现在父亲在村里如此受人尊重,弟弟前程无量,婚事也比原来母亲替她议婚时高了不知多少,多少也因为她嫁进了盛家的缘故。
但如果她因无子而被休弃,村里人会怎么看待家人们呢?要是在家里实在过不下去,她倒是可以背着小包袱去青雁庵削发出家,可她的父母、弟弟呢?
案母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弟弟也正是要说亲的时候,如果她在这个时候被休弃……虞静姝根本就不敢想像到时她家人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静姝、静姝,我在跟你说话呢。”虞母嗔道。
虞静姝这才如梦初醒,“啊,娘,刚才您说什么?”
“我说,你也帮着看看,到底是李家的姑娘好,还是莫家的姑娘好?哎,我瞧着啊,似乎周家的姑娘也挺好的……”虞母拿着几张帖子翻来覆去地看,为不知选谁而感到烦恼。
虞静姝苦涩地一笑,“娘,咱不看家世成吗?弟弟娶亲,最重要的娶个他喜欢,对方也喜欢他的姑娘,她才能跟着弟弟一块孝敬您和爹爹啊。”
虞母笑得合不拢嘴,“是呢、是呢。不过依着咱家如今这地位呢,你未来弟媳的家世就不可能太低,我啊,就盼着仲生将来也能像你似的,你嫁了个如意郎君,仲生呢就娶个如意娇娘,到时咱们家啊,才是彻底的和和美美呢。”
虞静姝简直就是有苦说不出。她强颜欢笑地陪着父母用了晚饭,然后又坐上了马车赶回盛府。
第7章(1)
回到府中,虞静姝第一时间先去正院谢过了婆母,这才回了自己的小院。
没想到,盛允桢居然不在。问了问侍女春花,才知道盛允桢今日晚上出去和人喝酒去了。
虞静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了想,她召来了春花,直接问道:“府里有规矩,新妇入门一年无所出便要休弃,可有此事?”
春花想了想,答道:“回少夫人的话,似乎老太爷那一辈是定过这样的规矩。”
虞静姝只觉得一颗心顿时跌入了冰湖里去。她无力地挥挥手,让春花退出去了,然后缩在美人榻上发着呆。盛允桢是故意的吗,他故意娶了她,又故意不碰她,为的就是将来好名正言顺地不要她?
虞静姝摇摇头,但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他真这么闲得慌,当初又何必娶她?他不喜欢她,可他明明很在意她,那他是喜欢她的罗?但他如果喜欢她,又怎会好几个月都不愿意碰她?
虞静姝只觉得头疼欲裂。如果不是今天回了一趟娘家,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的婚事给娘家人带去了多少实惠和面子,也许她就直接和他说清楚,然后求来一纸休书,自顾自地回娘家去了。
但现在,因为她嫁了盛允桢的缘故,一向为村里人付出的父亲终于得到了他本应得到的尊敬,母亲因此也能挺直了腰杆抬头做人,还有正在议亲的弟弟也因为她嫁了盛允桢,所以身价大涨。
如果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到一纸休书,那会给家里人带去多大的麻烦和什么样的打击?以后弟弟还能找到合适的女孩吗?那么她不能离开盛府。
可盛府摆着那么一条家规在,新妇一年无所出便要休弃或另纳妾?她现在已经过门三个月了啊,就算今晚上盛允桢要了她,再加上十月怀胎……那也妥妥地超出了一年无所出的条件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不离去,难道要眼睁睁地等着他来休她?
虞静姝越想越难过,忍不住趴在桌上小小声哭了起来。原来是她押错了宝,她以前一直以为,他对她是有好感的,只是不自知而已。但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她错了,他根本就不喜欢她,这愿赌,就要服输,好吧,这场爱情的较量是她输了。
可为了家人,她绝不能被休弃,也不能离开盛府。想到这,虞静姝突然愣了一下。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若她因为一年无所出而被休弃,那还不如她先提出降妻为妾?这样就算将来她不是他的妻,只要她能继续待在盛府,村里人就不敢对家人怎么样。虞静姝想了又想,越想就越觉得,这大约是最好的一个办法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春花在外面低声呼唤:“少夫人,公子他吃醉了酒,婢子和明溪快扶不住了,可否劳烦少夫人出来帮个忙?”
虞静姝听了,连忙迎了出去,果然看到盛允桢醉醺醺的,被春花和明溪一边一个地架着,三个人踉踉跄跄地正往屋里走。她连忙打起了帘子,帮着春花和明溪一块把盛允桢给搬到了大床上。
明溪安置好盛允桢就自动自发地退了出去。春花则向虞静姝禀告了一声,就下去准备热水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虞静姝打量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盛允桢,犹豫了好半天,最终她还是决定先去给他熬了一忠醒酒汤。其间,她一直在想,待会让他喝了醒酒汤之后,到底要怎么跟他说自降为妾的事。
等醒酒汤熬好了,她也把月复稿给打得差不多,然后捧着汤盅回了房间。正巧盛允桢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坐在床上直嚷着口渴。虞静姝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汤盅递了过去,说道:“喏,这就是水,快喝吧。”
他将汤盅里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然而咂吧咂吧嘴,疑惑地问道:“这是水?”
“是水。”她没好声气地说道。
“这水怎么是苦的?”他嘟嚷道:“不及芦粟杆一半清甜,不,是连芦粟杆的渣也比不上。”说着,他又仰面躺在了大床上。
虞静姝陷入了愣怔。他还记得芦粟杆?半晌,她自嘲地笑了笑。这其实就是富家公子哥没捱过穷,所以觉得一时新鲜罢了。恐怕他对她也只是一时新鲜吧?可笑她还把他的三分钟热度给当了真。也不知怎么的,眼泪就莫名其妙地在她眼眶里凝聚了起来,然后一颗一颗的泪珠顺着面庞啪嗒啪嗒地往下淌。
饼了好一会,虞静姝擦了擦眼泪,摇醒了他,“欸,我问你,你们家可有新妇过门一年无所出便休弃的家规?”
盛允桢眼神迷离,好半天才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虞静姝又红着脸,大着胆子又问:“可我还没身孕呢,那、那等我进门满了一年以后,你可会休了我?”
盛允桢醉糊涂了,又困得厉害,脑子根本不会转,只知道怔怔地盯着她,重复她的话,“满了一年以后,休、休了你……”
虞静姝脸色一白,顿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眼泪继续一颗一颗地顺着面颊往下淌。
“我、我要睡觉……”盛允桢委委屈屈地说道。
“盛允桢,你给我闭嘴。睡什么睡,不许睡,现在只许我说话,不准你说!”虞静姝低吼了一声。
陡然升高的声调吓了盛允桢一跳,他乖乖地不说话了,但两眼涣散无神,也不知他到底盯着哪看。
“我不想被你休弃,如果真被你休了,我、我……其实我去哪都无所谓啦,可我不能连累我的家人。呜呜,你不喜欢我那就算了,我也不要喜欢你,谁愿意喜欢你啊,我才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