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妹妹,娘亲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要我一辈子爱护你,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嫁得不如意,妹妹受罪,我这心会淌血。”
“哥,你想多了,祖母疼我,爸也宠我,怎么样也不会让我嫁一个蠢才。”对成亲这事,凤娘早已看淡,没放在心上。
“凤儿甘心低嫁?”
“其实低嫁比高嫁好过日子。”瞧瞧继母一个商家女高攀侯府,在祖母和大伯母面前多么小心翼翼啊,这些内宅门道男人可不懂。
金永祯一脸不服气。
“哥哥,你们男子可以走出家门,天高地阔,我们女子一辈子就困在大宅院里,没遇上难缠蛮横的婆婆和妯娌、小泵,日子就好过一半了。”
“你不怕闺中密友也嘲笑你嫁得不如庶女?”
“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
“倒也是,况且嘲笑你的人自然不是朋友。”
凤娘莞尔一笑,如春花般明媚。
金永祯也笑了,“妹妹是个心宽的。”
凤娘笑着颔首,宽慰兄长一片拳拳之心,其实她不过是不在意罢了,曾经心如死水地活着,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第四章 金梅娘的婚事(1)
日子悠悠地过,对闺阁女子而言没什么变化。
待金梅娘解了禁足,已到五月中旬,金翠娘要出阁了。
金翠娘前两年便许给广宁伯府的嫡次子沈珞,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塞得满满当当,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金梅娘看得满心嫉妒,侯府嫁庶女的规矩是六十八抬嫁妆,但是她不同,她要嫁入京城杨家当宗妇,她的嫁妆不该比嫡女差太多。
她的婚事有点赶,日子定在十一月初九,她不知道大长公主不耐烦多留她一些时日,还以为是杨家急着娶她回去开枝散叶,镇日春风满面,瞧见凤娘都忍不住抬高下巴,想着有了好姻缘,终于不用再巴结嫡女。
前不久金书良的任命下来,他被调任为山东按察使,带着高氏和幼子走马上任,金梅娘的出嫁事宜自有大长公主和陈氏操办,他完全放心。
金梅娘没有生母的陪嫁给她添妆,侯府公中出一份,金书良又添一份,都交由大长公主安排买田产或店铺。高氏作为继母,大方地添了两套赤金镶宝石和珍珠的头面,和二千两银票压箱。
金永祯今年要参加秋闱,留在府里苦读。
八月初一清晨,大长公主的车驾从武信侯府出来,待卫、随从开道护驾,浩浩荡荡地往普济寺进香,为金永祯祈福。
翠盖珠玉八宝香车里,凤娘用白玉雕八吉祥纹小盅盛了参汤给大长公主,“祖母,您老人家为了二哥秋闱顺利亲自往普济寺上香,二哥和孙女心里万分感动。”
“傻孩子,儿孙肯上进,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大长公主喝口参汤,亲昵地道:“你也喝一碗,食盒里还有糕点和果脯。”
凤娘乖乖应了,她喜欢吃福橘饼、桃杏脯、蜜樱桃之类的小食,松子、核挑也爱吃,祖母都会命人备着,底下人瞧在眼里,无人敢欺她没娘亲照应而怠慢她。
上有所好,下必恭迎。身为武信侯府的最高掌权者,大长公主宠爱谁,谁就是尊贵的主子。
爱里私下的流言,大长公主那儿自有耳目报知,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只见金梅娘的尾巴快翘上天了,而凤娘一点羡慕、嫉妒的情绪也没有,安稳自在一如平常,她大感欣慰。
嫡女就是嫡女,宠辱不惊,温婉大气。
可惜了,有太子和静王从中搅和,她舍不得将孙女低嫁也不行。
长公主是个爽利人,局势走到这一步也不好再藏着掖着,喝完参汤润喉,便温声道:“孩子,忠毅伯约你祖父喝酒,想为他的长孙柳震求娶你。当然,忠毅伯是个明白人,吾家孙女不嫁白丁,他已经替柳震损了官身,静王也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皇上已恩赏柳震一个孝陵卫副指使的五品官位,虽然无实权,不用应卯也不用当差,但有官职在身,等闲没人敢看轻。”
凤娘垂下头,像所有乍闻婚事的少女一样无措又羞怯。
看着自己柔白细腻的小手,她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祖母平铺直述地告之她,就表示这亲事她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都得受着。
既然享受了侯府的富贵荣华,必要时就得奉献一生。
“孙女听祖父祖母的。”她很快调整好心态,笑着受了,不给长辈添堵。
“好孩子!”大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既欣慰又心疼。
她没说柳震是庶出的,但京中贵女谁不知呢?凤娘从容的态度和眼中流露出的淡泊、真诚,教她更加可惜她家的凤凰要委屈地下嫁乌鸦。
不行,在凤丫头出嫁之前,她要为这件婚事加重筹码,不教凤丫头受委屈。
长公主性子倔强,越是乖顺听话的儿孙,她越是护着、宠着。相反的,倘若和她对着干,她会直接让那人好看。
“凤丫头,祖父、祖母不是老糊涂了,咱们武信侯府也不需要卖女求荣,将你下嫁柳震,在面子上是委屈了些,但只要你懂事不撒泼,日子久了,你会明白内里的好处多多。”她笑望着孙女,别有深意地说道。
凤娘柔顺地点头应道:“祖母别担心,孙女熟读《女诫》、《女则》,明白女子以夫为天,不敢有违闺训。”祖母怕她因为低嫁一名庶子而心存不满,成亲后瞧不起丈夫而生出事端,这样两家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凤娘又不傻,静王看似贪玩无作为,但想到他日后能登基为帝,便足够教她打起精神应对。而柳震能一直跟在静王身边,虽然听闻只是一个纨裤,但谁知逭真假呢?
凤娘直接将他定位成一块硬骨头,不可等闲视之,更别说轻蔑了。
长公主笑容满面,见凤娘懂事、听话,便放心地向她透露更多,“柳震手里经营着福客来酒褛和首饰铺云品斋,还有几家商铺,而这些都不属于忠毅伯府公中所有,若是祖母没猜错,柳震是静王的钱袋之一。”她没说的是,静王的钱袋子应该直通太子的小金库。
凤娘前世掌过家、理过帐,深深明白即使是一品官员,俸禄也不足以支撑一个家族的日常开销和对外应酬的花费。
谁家没有额外收入?官越大,孝敬的人越多,日子自然好过多了。普通官员为何要排家世好、陪嫁丰厚的妻子和媳妇?一切都是为了要活得体面啊。
世人轻贱商人,但只要是有点门路的世族门阀,无不派家中的管事出面,插足酒楼、茶叶、绸缎庄之类的行业。高雅些的,则经营玉器行、古玩店。
凤娘俏皮地将食指竖在红唇上,“孙女会保密的,什么钱袋子?我可不懂。嗯,我只要守好自己的钱袋子就够了。”
“调皮!”大长公主呵呵笑道:“柳震虽是庶出,但他地位超然。忠毅伯膝下有三子,均是正妻所出,世子娶妻乐平县主,生了大小姐柳洁和四少爷柳泉。柳二爷,也就是柳震的父亲,不幸早亡,当时还未娶妻,屋里的一名通房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那时忠毅伯因为次子的去世十分悲痛,自然要为次子留下血脉,将通房抬成姨娘,生下了柳震,是忠毅伯的长孙。可惜他的姨娘生产时落下病谤,在他两岁时去世,从那时起,柳震便养在忠毅伯膝下。
“柳三爷娶妻苗氏,是个好生养的,生了三子一女,二少爷柳沐比柳震小二岁,十五岁便娶妻生子。柳三太太和官家亲眷应酬时,最喜欢旁人奉承她的大儿子柳沐才是忠毅伯的嫡长孙,不是庶出的长孙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