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要的,是这件命案的幕后主使,而幕后主使者要的,是朝廷不再关注此案,所以结案会是最好的方法。
“我应允你。”
“你便如此答应了沈姑娘?”听完杜楚凡告知沉涵欢来拜访并提出要求一事,柳书阳不甚认同,所以杜楚凡就真的不查了?柳书阳可是一刻都不想让秦如意留在牢中,杜楚凡就真舍得?
杜楚凡没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柳书阳,当然亦没把这件案件绝对不能拖到开堂的原因告诉柳书阳,关心则乱,他需要借重柳书阳的地方还很多,柳书阳要冷静下来才能帮他。
严桐久居金庆县,自然知道这条路是通往哪里,所以他知道,杜楚凡并不像他承诺沉涵欢的真的按兵不动。
“大师兄,你觉得我可能放如意在牢中不管她吗?”
“那你放下案子不管,大半夜的找我出来做什么?”
“抓鬼。”
就算杜楚凡想改行当道士,不代表他这个大夫也得改行。“就算要抓鬼,我也只想抓朝中的内鬼,其他的鬼我管不着!”
他们三人正经过一个转角,杜楚凡似是发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并对柳书阳以及殿后注意情况的严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柳书阳不免有些愣住了,难道还真的碰见鬼了?
杜楚凡用眼神示意严桐上前察看。
严桐窥探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果然是人。”
这两个人在交换什么默契啊?柳书阳不解的来回打量着他们两个。
“准备好了?”杜楚凡没头没脑的又问道。
严桐明白他的意思,拍了拍系在腰间的一捆绳索,点了点头。
杜楚凡这才转向柳书阳,说道:“大师兄,这两人不知道身手如何,所以你先在此等候,等我们确定安全了再喊你。”
“嗯。”柳书阳知道不会武功的自己不能拖累他们,马上点头答应。
杜楚凡及严桐离开藏身的这个转角,然后就是一声声拳拳贴肉的哀叫声,当柳书阳再探头望去,他看见两个穿着白色长袍、披散着头发的人被严桐严严实实地捆绑了起来。
所谓抓鬼抓的不是真鬼,原来是扮鬼的人。
看来这两个人只是扮鬼吓人的地痞流氓,倒是浪费了杜楚凡及严桐的身手了。但柳书阳还是不明白,他们来义庄门口抓扮鬼的人做什么?
“你这刑部侍郎还真是亲力亲为,连这种小表也得你亲自出马来抓吗?”
“如果我说,这义庄里躺着一位县令的尸身呢?”
柳书阳蹙眉。“县令怎么会沦落到义庄来……”话未竟,他便想起了一个可能性。“前不久才过世的前任县令?”
杜楚凡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然后朝严桐抛去一个眼神。
严桐收紧了手上的绳索,两名扮鬼的地痞吃痛,哀叫连连,“大爷饶命啊!”
“你们在这个地方扮鬼做什么,想谋财害命吗?”
“大爷饶命啊!这个地方白天还好,晚上生人勿近,我们怎么会来这里谋财害命啊!”
严桐没得到答案,又扯紧了绳索。“不是谋财害命,躲在这里扮鬼做什么?”
“我们是拿钱办事啊!有人给我们白花花的银子,什么事不用做,只要每天来这里装神弄鬼就好。”
“是谁指使你们的?”
“我们也不清楚,钱是每天来就放在棺材上的,我们看到钱,就在这里晃荡到天亮才走,然后晚上再回来,就只是这样啊……”
严桐扯着那两个地痞,将他们先绑在柱子上,然后才与杜楚凡及柳书阳一同进到义庄里。
柳书阳这下多少明白了。“原来你是敷衍沈姑娘的,你还是在私下查案吧。”
“我说过绝对不会放弃如意的。”杜楚凡推开前任县令的棺盖,一具干尸静静的躺在其中。
前任县令暴毙后,皇上对金庆县令接二连三的命案更加关注,便下令将县令的尸身先做防腐,然后暂厝义庄,直到案情查明之后再下葬。
“所以你要我来验尸?”柳书阳看着尸身,很明显已经做过验尸的步骤了。“我要大师兄你验的,是你曾经对如意说过的,若遇查验不出死因的情况,第一个着手的地方,便是脑部创伤。”
柳书阳满意地点了点头,秦如意倒是把这方面的事都记得很牢,其实她很聪颖,若学医定能有番成就,可惜她不想学医,对厨艺倒是十分有兴趣。
“会以暴毙做结,便是真的查不出死因,或是尸检官便宜行事,如今就看这件案子是属于哪一种了。”
“我猜会以谋杀做结。”严桐朝外头被绑在柱子上的两个人看了一眼。“杜大人挑大半夜来验尸,除了是为掩人耳目,做出真的暂不查案的假象之外,另一方面也想来查查这个闹鬼的真相吧。”
杜楚凡肯定了严桐的猜测,虽然义庄总是阴森,但闹鬼之事倒是最近才有。
“前任县令停尸在此后,义庄便开始鬼影幢幢,夜里鬼哭神号的,似是说着不甘心暂厝义庄,想入土为安,我便猜测这其中一定有诈,是有心人想藉由闹鬼产生恐慌的舆论压力,来让前任县令快快下葬。”
“那便证明了县令之死的确不单纯。”柳书阳重又燃起了希望。
“但县令之死不单纯已举世皆知,就算查到这里,仍无法证明这些命案与我家老爷无关。”严桐沉吟着,这只是坐实了目前诞陷李厚升的罪名而已,而且秦如意无视命案收受贿赂,以共犯论处,怕也逃不过死刑。
“严护院可曾想过,既然如你所说,那么幕后主使者何必派人守在这里装神弄鬼,要促使前任县令快快下葬?这代表着县令的死因可能牵扯出真正的凶手,而那个凶手会让幕后主使者曝光,所以他不能让人查出县令的死因。”
严桐及柳书阳都看见了破案的曙光,柳书阳立刻仔细地审视着尸身。
杜楚凡只是在一旁等着,能不能救出秦如意,或许就得看这尸身想如何表达它的冤屈了。
饼了好一会儿,在看见柳书阳摇头的同时,杜楚凡大失所望,连柳书阳也查不出死因,那岂不又面临了瓶颈?
杜楚凡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拍了拍两人的肩,鼓舞道:“这条线索不成,我们还有其他的线索可查,严护院不是说了,正往万富酒庄庄主洪裕康的旧识去查,查出谁可能是幕后主使者吗?”
严桐知道如今他手上的线索更显重要了。“我明白,我会加紧调查,我先前曾查出了洪裕康的女乃娘在乡下安养晚年,正想由她那里下手。”
柳书阳看着前任县令的尸首,却一直若有所思,再望向杜楚凡后,似乎有了想法。
杜楚凡也发现了,马上问道:“大师兄可是有了主意?”
“我有方法可以更进一步确定县令是否有其他脑部的损伤,但是……这个方法太惊世骇俗,而且可能不为县令家属所接受。”
“什么方法?”
“斩下他的头颅,取出他的头骨,若能找出死因,或许能安抚他的家属,但若没找出……”
“这事让我来扛,你放手做吧。”杜楚凡此时只能自私,但权衡得失,尽避他的出发点是自私的,但若能找出县令的真正死因,对死者在天之灵不也是一种慰藉?
严桐即使曾是江湖人,对于这种手法仍觉震惊,但若这是唯一的办法,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他看着柳书阳那文弱书生的模样,一把抽出了随身大刀。“让我来吧。”
不久之后,义庄又回归了平静,棺盖依旧沉重的覆盖在棺木之上,两名装鬼的地痞也被严桐押离了义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