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失去原本的身体,徐敏这才发现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好好地看待自己,如果连她都忽视、不关心也不珍惜自己,又怎能期望得到别人的爱?所以从今以后,她要为自己而活。
这个想法让徐敏心中的死结,出现了松动。
不知不觉的,她挂着浅浅的笑意睡着了,这是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到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李氏已经征求徐老爷的同意,前往丰收神庙还愿,徐敏得知之后,赶紧拜托巧儿帮她束发更衣。
“要不要奴婢也一块儿去?”巧儿先用布条将徐敏的胸部绑平,最后穿上短褐,不免担心地问。
她心口猛地一跳,努力保持表情不变。“你要是一起出门,一定会引起怀疑,而且万一有谁来了,至少有个人可以跟他们说我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要是让巧儿在旁边盯着,逃走的困难度也增加了。
巧儿点头。“说得也是。”
“对了!你去厨房帮我取一些煤灰过来,我好把脸抹黑,才不会让人认出来。”徐敏先把她支开。
“奴婢这就去拿。”巧儿没有多想就出去了。
徐敏见她一走,赶紧从镜奁的抽屉里,把银簪、金镯子等贵重饰物拿出来。
“我只是先借一下,以后会想办法还的……”一面说着,一面用手绢包好,塞进衣襟,这些值钱的东西必要时可以典当。
没过多久,巧儿拿了煤灰回来,她小心地抹在脸和脖子上,成功地掩饰白皙剔透的肌肤。过了一会儿,李氏来了,手上挽着装了三牲素果的竹篮,见到徐敏的妆扮,真的差点认不出来。
“你这副样子,确实不用担心被认出来。”李氏失笑地说。
她干笑一声,接过竹篮。“就快午时了,赶紧出门吧。”
于是,李氏带着徐敏走出院子,还不断地叮咛要跟好,可别走丢了,最后从偏门出去。门房见这名身材矮小的奴才有些眼生,不过又听李氏说是六小姐院子里的,负责在灶房生火的,而且老爷也同意,便不再多问。
她们终于顺利地踏出徐家,李氏虽然生了一个受宠的女儿,不过在府里的身分依旧卑微,出门自然没有资格乘坐轿子,只能用步行的方式前往。
同州县境内最多的就是牌楼和石坊,如节孝坊、状元坊和德政坊,专门用来张贴通告,以示褒奖,建筑形式也相当讲究。这是由于数百年来,历任亲王在此地就藩,也跟着带来汉人文化,原本世居隆北地区的少数民族,经过十几代的通婚,渐渐地同化,无论在长相、穿着、语言、饮食和生活习惯上头,也都与汉人无异了。
徐敏第一次步出大门,对周遭特殊的景物却没有半点心思欣赏,只是若有所思地跟在李氏身边,希望快点到丰收神庙。
走上好长一段路,终于到达目的地,只见丰收神庙四周香客如织,连大殿内都挤满上香祈福的信众。
李氏带着徐敏走进庙内。“可要跟紧一点!”
“我知道。”她颔首地说。
接着,李氏很快地摆好三牲素果,再点上香烛,偕徐敏一起跪在丰收神、也就是神农大帝石像前祈求,保佑自己的女儿快点回到身边。
徐敏满怀歉意地觑了身旁的妇人一眼,由衷地恳请丰收神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这次一定要成功,否则肯定没有下一次,因为李氏绝对会好好地看紧她,更没有机会再出门了。
“怎么办?我肚子好疼,想要上茅房。”她小声地说。
“茅房就在庙后,我带你过去。”李氏把香插好,比了个方向说。
她颔了下首,跟着李氏走。
第2章(2)
找到用简陋木板搭盖的茅房,徐敏两手抱着肚子,装出很急的模样,马上开门进去,然后又慌慌张张地探出头来。“我身上没有草纸……”
李氏模了模自己身上。“我也没带。”
“你快去跟人家要,我快拉出来了……”她把门板又关上。
“我很快就回来。”李氏不得已,只好去找人帮忙。
待李氏离开,徐敏马上从茅房出来,往另一头跑,连回头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机会,绝对要把握才行。
她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快跑!跑得愈远愈好!
徐敏无法思考,完全依靠本能不停地跑着,沿路开店做生意的商家只顾着招呼客人,根本没有人会注意这个身形瘦小、脸上又乌漆抹黑的少年,她还刻意钻进小巷弄避开人群,也可以稍微喘口气再继续跑。
直到体力接近极限,她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变得短促急迫,而且开始有些头昏眼花。徐六娘这副身体向来娇生惯养,能撑这么久,完全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眼看出口就在眼前,于是很快地奔过只能一人通过的窄巷,想先确定是否已经离丰收神庙很远了。
只是没想到徐敏刚跑出巷口,因为冲得太快,一下子就跑到街道中央,只听到好几道尖锐的马嘶声以及来往路人的惊呼,迎面一头庞然大物就要把她压死了,她脑子一片空白,两腿一软,坐倒在石板地上。
幸亏马匹在主人熟练的驾驭和口令之下,举在半空中的马蹄才没有直接踩踏在徐敏身上。
“殿下没事吧?”鲁俊扯动手中的缰绳,将胯下的马匹转头,先关心主子的状况。
元礼才刚出王府,正打算前往当地的马王庙上香,为了表示虔诚和敬意,难得束发、戴网巾,并在发髻插上簪子,将一张俊美狂傲的脸庞展露出来,身上穿的蓝色袍服与庶民无异,却掩不住天生的尊贵气势,只见他低声安抚胯下的爱驹,直到马儿平静下来为止。
“先去看看那位小兄弟是否受伤了?”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少年,显然是吓呆了。身为藩王,对于封地内的臣民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死一、两个算不了什么,可他并不想因为意外而害死无辜之人。
“是。”鲁俊率先下马,来到徐敏面前。“小兄弟,你没事吧?”
徐敏眨了眨眼皮,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原来“庞然大物”是一匹马,而且不止一匹,就见眼前几个古装打扮的男人都骑在马背上,想到自己差点被马给踩死,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小兄弟,有没有伤到哪儿?”他又问。
她想要开口,可是却挤不出声音来,只好用摇头来代替回答。
鲁俊颔了下首。“没有受伤就好。”
“如何?”元礼此时也已经下马,开口询问鲁俊。
他回头禀报。“回殿下,似乎没有受伤。”
元礼见少年还坐在石板地上,也不在意自己尊贵的身分,伸出右手作势要拉他,不过这个动作却把徐敏吓了一跳,从小生活在父亲的暴力中,不只在心中留下根深柢固的阴影,对男人更是怀有戒心。
“你想做什么?”徐敏下意识地避开,声音也月兑口而出,这一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任谁听到这么软软女敕女敕的嗓音,都不会认为是出自一名少年之口,就算还没到变声期,也未免太好听,元礼自然起了疑心,迅雷不及掩耳地捏住“她”的下巴,想要看个仔细,可惜脸蛋上抹了煤灰,看不出长相。
这个举动可惹火了徐敏,反射性地拍开对方的手。
“放肆!”一旁的几位护卫立刻斥喝。
从来没有人敢打掉自己的手,甚至还瞪他,元礼兴味浓厚地看着眼底透着不驯和警戒的“她”,就像一头野生的小兽,明明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却还是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威吓外来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