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即便你一脸被吓到的样子?”她抬头看他。
他取出干净布巾,仔仔细细为她擦去脸上的那些脏污。
“你就是变成大黑脸,我也喜欢。一脸被吓到的原因是因为不能相信在我谷家之中,竟有如此欺人的恶仆。待我重回当家身分后,便将她们以家法严惩,让她们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这样可好?”
“如果我那时候还气她们的话,我自己严惩她们。”她一看他爱怜的眼神,立刻就撝住他的嘴。“你再说我傻,我就翻脸。明明就是她们奇怪,我又没犯她们,干么老欺负我!”
他拉下她的手,在她手心印下一吻。
“恶人自有恶人治。”他会替她讨回公道的。
“我没空管她们!”她一把抓起他的衣襟,把脸凑到他面前。“你这几日为什么都去沐香兰那里?为什么都没告诉我?”
“我说了,是褚管事派我去教沐香兰帐务之事……”他见她一脸蠢蠢欲动,立刻捣住她的唇。
“你若想学,等万事太平之后再学。现在先听我把话说完。”
“嗯。”她勉强应了一声。
“我没告诉你,因为那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况且,我这几日去,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查证。今日,总算让我得到证实了。你此时若是睡着,我也会唤醒你跟你说的。”
“什么事?”她屏住气息问道。
“我在沐香兰那里看到了我娘留给我的玉镯。”他沉声说道。
“她偷的?我替你教训她。”她开始扳手指、握拳头。“可是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你娘的玉镯?我瞧别人的玉镯都是白白绿绿长得差不多。”
“我娘那手镯,白净通透,可惜曾经摔断过,所以请了最好的工匠以银器镶嵌修补,并在银器上头以‘谷’字小篆雕刻装饰,这样的玉镯不会再有第二只。当日,我与苏姑娘交换婚约之后,我便将玉镯留给了苏姑娘,可那玉镯如今却戴在沐香兰手上。”
“所以,是沐香兰杀了苏姑娘,拿了玉镯?”她瞪大眼,紧抓住他的手臂。
“也有可能是南风杀了人,将玉镯送给沐香兰。”
“那接下来怎么办?”
“如今我身边的几条毒蛇都已在掌握之中,因此我适才已跟褚管事说了我的身分,他现下也正差人调查沐香兰的背景。至于苏姑娘那边的调查,柳绿方才也来告知了结果,说是凶手曾落下一物,被苏姑娘握在手中,而他也已找到那日替我驾车的车夫了。那车夫说马车坠人山谷时,他还在房里醉着。听到我坠谷的消息后,怕被人指责,因此躲了起来。”
“他会逃走也是人之常情。”她点头,手指陷人他的手臂里。“然后呢?然后呢?”
“待叔父身体稍愈之后,侦凶计画就可以启动下两步了。”没想到他屋内从没用过的密室,竟要在此时派上用场。
“你不怪你叔父了吗?”
“我不会原谅他,但会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我现在需要内应,他有把秉在我手上,一定得为我所用。”
“嗯嗯嗯。听起来很棒很好很顺利。”她一放心,便打了个哈欠。
“你给我躺好睡了。”他揽着她的肩,将她安置在榻边。
“那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她边打哈欠边问。
“等你睡饱后,我便跟你说。”
“嗯,一定要让我帮忙喔。我上次吓叔父也有帮到忙啊,对不对……”
她说着蜷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一会之后便睡了。
比长风坐在榻边,看了她一会之后,也上榻准备睡了。是啊,如今除了让她请岳父岳母前来帮忙,以防万一之外,该做的谋画他都已经思妥,多想也无益,不如睡饱一些,脑子比较好使一点。
要学他的莫明该吃时就吃、该睡时就睡,随时都能安心、随时都能开心,才是活着最该具备的智慧啊。
他拉起她的手放到胸前,看了她一眼后,便闭上眼,像她一样入睡了。
第9章(1)
七日之后,经过调理,行动已能自如的谷正明唤来谷南风和沐香兰到以前谷长风所居的“长风院”。
三人同坐在正厅里,厅中并无他人。
“我前几日病中,夜夜梦到长风。”谷正明长叹了口气。
“叔父这是思念过度。我差几个伶利一点的丫鬟过来服侍,也许您夜里会比较好安眠。”沐香兰替叔父倒了杯茶。
“我……我哥托梦说了什么?有说他是怎么离开的?”谷南风咽了口口水。
“叔父今日找我们来,八成就是要说梦境内容的,你不用这么心急,至少让叔父喝完这口茶。”
比正明放下茶杯,看着正慢条斯理端起茶、神态一派自在的沐香兰。
“长风托梦说想要我为他与苏家姑娘冥婚。”
沐香兰握杯的纤手一紧,缓缓地将杯子放下。“叔父是担心当家在地下没人照顾,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不,这是长风的托梦。因为苏家那边也派了人来,说是苏姑娘也托梦要和长风冥婚。”
“苏家派人来了?我怎地不知?”沐香兰说。
“苏家找的是我这个长辈,为什么要让你知道?”谷正明板着脸说。
“叔父,我说话无礼,给您赔罪了。”沐香兰袅袅起身,行了个礼。“我是当家唯一的妾室,这般大事,应当让我尽一分心意的。毕竟当时当家到苏家拜见苏姑娘时,也是带了我一块前往的……”
“长风曾跟我说过他带你去苏家,无非是知道你对酒有研究,让你去帮忙试酒的。”谷正明说。
“叔父一说,倒是显得大当家对我全无男女之情了……那又为何要花重金迎娶我回家门。”
“自然是长风知道娶你回来后,有许多生意上的打理,他可以落得轻松。而你见多识广,自然也知道他生性稳重,不为所动,不会亏待于你,这才同意嫁入我们谷家的,不是吗?”谷正明目不转睛地看着沐香兰。
沐香兰神色一凛,像画卷里的人儿似地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好了好了,都争什么呢!”谷南风将沐香兰往下一拉,想让她坐下。“夸你能干美丽呢。”
“放手。”沐香兰瞪谷南风一眼。
比南风脸色一僵,讪讪地松了手。
“总之,大哥已经死了,吵这些有什么用?香兰……嫂子是花魁,喜欢她的人满坑满谷,大哥自然也是喜欢的。还有,大哥和苏姑娘要冥婚就冥婚吧,选蚌好日子……”
“就是今天。”谷正明说。
“今天?”谷南风睁大了眼。
沐香兰看着谷正明,只觉得此事背后必有蹊跷,于是放缓神色问道:“这般大事,为何叔父先前一声都不吭?”
“长风在梦中要我不得声张,今天办妥方可告诉你们。还有,今日冥婚结束后,便要将二人骨骸放进同一具棺木一一长风尸骨难觅,摆上衣冠及生辰八字即可。”谷正明起身催促着二人:“走吧,都进到内室,免得误了吉时。里头已按照苏家传来的指示,摆设成苏姑娘喜欢的模样了。”
只见沐香兰面色淡淡地跟在不自觉搓着手的谷南风身后,一同尾随谷正明进入内室,只见——内室榻间摆着一扇绣着花鸟的屏风,榻间几案上一只铜球正袅吐着香烟、一壶白玉酒及一只食盒置于其上,两张绣着鸯鸳的坐垫及隐囊随意置于榻间。除了屋内一隅的棺木之外,一切看来尽是闲适模样。
比南风看了一眼敞开的窗户,只觉得有冷风吹入,于是打了个冷颤,挨近了沐香兰一些。
沐香兰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室内及那一具棺木。